71、肄业急归(1 / 2)

颜缘忍不住感叹一声――陆安桥的确壮观而美丽啊。巨大的单拱石桥,形如弯月,倒映在水中,宁静无边。两侧花木葱茏,背后一架巨大的瀑布若九天洒落,喷薄而出的雾气雪白缥缈,太阳刚刚升起,一道彩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瀑布的轰鸣声中,齐放刻意放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座石桥,全长69.65米,通高16.65米,跨度32.8米,有48步台阶。建筑专家茅以升将它编入了《中国桥梁史》,英国李约瑟将它纳入了《中国科学技术史》,它的建筑艺术价值在中国古代是有代表性的。”

颜缘心中顿时为自己的家乡升起一股自豪感。她回头看着齐放,一头黑发在瀑布激起的满天风露中翻飞:“谢谢从古至今的建筑家们,谢谢你,齐放!!”

齐放露出骄傲的神色。

他知道这不应该,但他此时就像雄孔雀一样,无法控制自己展开羽毛。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带颜缘看了古寨堡、古箭楼,还转了个大圈儿去看他很喜欢的一座清代家族宗祠,将古建筑的知识一股脑儿倒出来,说话说得口干舌燥也浑然不觉。他看得出来,颜缘对这些感兴趣。

直到颜缘脸上忧色渐浓,他才恍然想起颜缘大表哥的病情。

结束考察回到江城中心医院时,两位专家也到了。齐放热情谦恭地与他们招呼寒暄,颜缘和爸妈、大表嫂也一脸感激地对两位远道而来的专家连声道谢。

据说是誉满省内的两位颅脑专家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仅40岁上下,一个生得儒雅俊秀,个子偏矮,一个生得壮实高大,反差挺大。两人对家属和医院态度毫不倨傲,在齐放面前也无一丝卑下,仅仅颔首为礼,似乎面对的不是副省长之子。颜缘看两位专家拿着片子讨论病情和手术方案的样子,竟似对这病例更感兴趣一些。

很快手术方案就制定下来,江城中心医院也做好了准备,好几位医生摩拳擦掌,要全程观摩学习医院成立以来首例颅脑手术。

这一天,好似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进了手术室整整6个小时后,大表哥终于被推出来。舅舅舅妈、王敏章、大表嫂一拥而上,簇拥着医护人员,眼看着他又被推入监护室。

颜缘首先去看两位专家的脸色,只见他们长出了一口气,相视一笑,同时摘下口罩。

欧耶!手术成功! 颜缘激动得在走廊里又叫又跳,大表哥终于从死神的手里逃了出来!命运,是可以抗争的!

专家看她一眼,笑了笑:“别高兴得太早,术后护理马虎不得!”又和医生护士、家属交代了一番护理注意事项。

齐放考察完城区古城墙和古码头,也匆匆赶来,见到颜缘高兴的样子,笑道:“不用问,手术一定成功”

颜缘情不自禁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成功!齐放,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齐放欣慰地轻轻回抱一下,旋即放开:“我也要谢谢你这几天的款待,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开心。”

颜家贵执意邀请两位专家和齐放吃个饭,两位专家轻轻摇头,婉拒了。

齐放也不深劝:“大手术下来医生很累的。他们现在就想休息,只怕倒地就能打呼,还是醒了再说。”高大壮实的那位专家轻轻咳了咳:“小子前恭后倨,不给留面子。”

两人大笑离开。

第二天,两位专家便和齐放离开江城,对颜家和王家的谢礼坚辞不受。

大表哥慢慢在恢复,能动手指,能睁开眼,可以发出一点声音。再后来,能认出人了,手脚能动了……只是颅骨凹陷整复处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按照医生的说法,他以后再不能从事有危险性的工作,大脑损伤后还会不时发作癫痫。但他能救回来,舅舅一家已经心满意足。

眼看大表哥一天天好起来,颜缘忍不住把弟弟颜秀辉揪来,做了个全面体检。她诓骗弟弟,不要给爸妈说,姐姐给买糖买玩具。

颜秀辉连抽血都没有哭,还在兴奋地跟姐姐讲条件――姐姐的压岁钱要分他一半,夏天的时候要吃奶油大雪糕,每天一支,不许姐姐管他。

检查结果出来,弟弟一切都正常,小心脏更是强壮得不得了。

颜缘登时觉得天清清水蓝蓝,阳光好灿烂。

这日,颜缘终于不用守在医院了,一到家,就见邮递员在门前徘徊。见了颜缘,邮递员递上信件放松一笑:“你的越洋电报,不敢乱交托人。”

钟宸的信!颜缘一拍脑袋,糟了!

这段时间,她和父母一直守在医院,不仅没有给钟宸写信,甚至没顾得上和钟宸通电话。原定去伦敦的时间,可不就是前天!钟宸联系不上他,该有多担忧!他是不是机场等了很久他是不是急得快疯了!

她迫不及待打开电报。天!好长!电报可以这么长吗

“缘缘:

古人说急怒时莫与人书,我现在就在急怒中给你写信。若有些话会让你不快,让你不解,请勿在意,就当我胡言乱语。又或许,你看到信时我已改变了心境。但此时此刻,我真的很生气很难过很心绪复杂。

你没有来伦敦,我很挂念你,更多是担心。你大表哥王敏学的事,你外婆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给颜叔叔打电话,叔叔说你一直在医院守着,还说你嗓子哑了,人也瘦了。

你伤心难过,我也伤心难过。你着急担忧,我也着急担忧。

出国这么久,我们一直在通信,我惦记着你,无时无刻,你是知道的。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宸哥哥远在异国不能帮上你,不能陪着你,你会不会怪我又或者,时间和距离疏远了你我,即使书信往来,但在你心里,我已经渐渐陌生,不再是那个可以让你依靠让你撒娇的大哥哥

我也怪自己,很后悔没能控制自己的野心,看到一个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时,只想着抓住眼前想要的,忘了身后一心要护着的。是积习难改吗是性格使然吗即使遭逢大变后,即使明白自己最想要什么之后,我依然如此自私冲动如此贪婪可怕吗这两天,我一次又一次问自己。答案很明显,是否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