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溪把大同巡抚崔岩叫了过来。
崔岩见到沈溪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恭顺姿态。
沈溪直言不讳:“……崔中丞想必应该知道本官为什么叫你来吧?本官手下换防时出了些状况,总兵府下辖将校给本官手下制造了不少麻烦,作为大同巡抚,崔中丞是否应该出面帮扶本官一把?”
崔岩先是迟疑,继而破口大骂:“那些粗鄙武夫不想活了么?连沈大人的军令也敢违抗,看下官回去后如何收拾他们!”
说到这儿,崔岩拱手作揖,作势欲离开,脚下却一动也不动。看到这一幕,沈溪又好气又好笑,调侃道:“崔中丞好大的官威啊!”
崔岩一脸苦恼之色:“沈大人不是说了吗,地方将官给您制造麻烦,不收拾他们更待何时?下官治理大同还算井井有条,但总归难以面面俱到,心中甚是不安。请大人在这里等候,下官去一趟,将事情妥善解决。”
沈溪站起来:“既然崔中丞如此说了,本官还能如何?去吧,最好今天就把事情办妥,本官不希望这种影响团结的事情拖延太久。”
“是,是!”
崔岩嘴上答应,心里却很清楚,刘宠治军不严,那帮兵痞老惹麻烦,事情岂是那么好处理的?迟疑一下,道:“沈大人,下官还有要事奏禀……”
沈溪一抬手:“什么事都不及把军中出现的纠纷解决为好,崔中丞请吧!”
崔岩讪讪退下,待背影消失在门后,刚好过来询问出征计划的马永成从屏风后走出,疑惑地问道:“沈大人就这么让崔岩走了?”
“不然呢?”
沈溪道,“作为大同巡抚,崔岩已承诺解决纠纷,本官因何要强留他在这里?马公公既是监军,便该跟地方将校多接触,帮忙化解各种纠纷才是。”
马永成脸上带着讪笑:“咱家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些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咱家先回了,有事的话沈大人招呼一声。”
说完马永成跟张永的态度一样,匆忙而去,不给沈溪差遣的机会。
沈溪手上拿着笔,看着马永成狼狈的背影,嘴角露出个不屑的笑容,喃喃自语:“一个个都说自己有本事,遇到困难却没有一人肯出面来承担……尤其是崔岩,嘴上说得好听,别到最后只是把事情推给旁人!”
……
……
正如沈溪所料,崔岩离开后的确没有办实事,只是派人通知大同总兵刘宠到北大营沈溪中军大帐报到。
刘宠见到沈溪时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根本不知因何前来。
沈溪问道:“崔中丞呢?”
刘宠道:“回沈尚书的话,崔巡抚只是派人通知,让卑职前来参见,说是尚书大人有要紧事跟卑职相商,卑职也就遵命行事。至于崔巡抚……可能还在巡抚衙门吧。”
沈溪苦笑一下,道:“这崔岩可真会办事,本官让他出面解决一下军中纠纷,他就把你找来,自个儿还不现身,算几个意思?本官如果要找总兵府解决问题的话,何至于要先问他?不是多此一举吗?”
刘宠一头雾水,不是说他不知道下面的人为非作歹,但的确不知道手下为换防的事情跟沈溪部下闹出矛盾。
刘宠为徐达部将、镇国将军刘通的六世孙,乃是世袭的武职,从小到大就没经受过多少波折,担任大同总兵官后对接的都是卫指挥使、指挥同知这样的将领,对许多事情懵然无知。
沈溪道:“刘总兵可知军中出了乱子?”
刘宠行礼:“卑职并不知情,请沈尚书明示。”
沈溪显得很无奈,大明实行的军户制度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弊端,但在大战到来时,各路人马抽调到一处后,一旦总兵官昏聩无能,就将导致军中上下脱节,各方势力为了利益争夺不休的局面。
沈溪没好气地道:“刘总兵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公事,本官领军进城后,需要对大同以及外长城部分关隘进行戒严,不想在换防过程中遭遇地方军队阻挠,一些人甚至聚众闹事,刘总兵你不会全不知情吧?”
“呃……”
刘宠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刘宠治军不严,手下多有不法之举,沈溪没来的时候,些许违纪行为不至于影响大局,大明百姓的承受力无与伦比,遇到官兵欺压基本不会闹出民乱,如此一来助涨了军中不法之人的嚣张气焰,大肆收受贿赂的刘宠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甚至暗中纵容。
不过现在却出了问题,沈溪带兵进城后,地方官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沈溪这里却行不通了,尤其那些为非作歹之徒还犯到沈溪头上来了。
沈溪道:“看来刘总兵是真的不知。本官已派人前去着手解决纷争,本来希望通过巡抚衙门从中斡旋,结果崔巡抚却把事情推到刘总兵头上。如果没人帮忙的话,本官可能会采用一些强硬的手段,拿部分不尊军令的人开刀,以儆效尤。”
刘宠连忙道:“尚书大人不用急着处置,待卑职回去问明情况,一定会给沈尚书一个圆满的交待。”
沈溪看到刘宠拍着胸脯表态,情感比之前的崔岩真挚多了,但不知为何还是觉得不靠谱。
沈溪犹豫一下,道:“刘总兵,本官不想跟地方交恶,本来麾下兵马只是在大同镇暂留几日,换防也是防止鞑靼人犯边,刘总兵回去后跟将士详细说明,免得再起冲突!”
沈溪话里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以后想怎样怎样,但在我领军驻扎间别犯到我头上来,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诺!”
刘宠领命后恭敬退下。
……
……
让沈溪深感失望的是,刘宠走后也没了音信。
夜色降临,唐寅气急败坏回来,身后跟着王陵之。
唐寅见到沈溪,怒气冲冲道:“那些地头蛇简直是无法无天,是时候给一点教训了……宁武营的人拒绝交出城西清远门的控制权,我去跟他们理论,甚至刀刃相加,实在不可理喻!沈尚书,地方那帮兵痞都闹到这般田地了,你不会置之不理吧?”
沈溪看到唐寅咬牙切齿的模样,皱眉问道:“怎么,伯虎兄挨打了么?”
唐寅一怔,随即道:“我没什么问题,就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多得咱们的人出手保护才没枉死,就是差点儿打起来……谁知道那些家伙怎么想的,明知道咱们奉命换防,居然敢不遵军令!”
沈溪看了王陵之一眼,问道:“王将军,你那边有什么说的?”
王陵之摇摇头:“末将一直听从唐先生吩咐……这不是大人您交待的吗?”
唐寅一听昂起头来,神气十足。
沈溪没好气地道:“这么说来,你们抄家伙了?刀剑相向,就算打不起来也会伤和气!伯虎兄,我让你去是让你激化矛盾的吗?”
唐寅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涨红着脸道,“宁武营的人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肯让出城门,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沈溪道:“宁武营的人本来就驻守清远门,涉及城门税收入,哪里肯轻易放弃嘴边的肥肉?就算战时,一早一晚两次开城门也会有诸多货物进城,少不得从中捞上一笔……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你觉得宁武营会轻易把防务交出来?”
“沈尚书,您也说换防侵夺了他们的利益,那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让他们自己看门去!”唐寅一转眼便打起了退堂鼓。
沈溪厉声喝道:“我等身在大同,却把安全寄托在他人身上,你不觉得这好比把自家后院给旁人看守一样吗?”
唐寅一听愣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