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难道天下的雄主皆与陛下一般皆是捞钱的好手?”陈墩揶揄道。
“差不多!”敢于赵昺如此说话的,可能也就只有陈墩了,他不以为杵,为众人解说其中的缘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在现代适用,来到这个世界后,赵昺发现在古代同样适用,放在游牧民族政权上同样也不例外。而以他的‘研究’,游牧强权在历史的更迭中也摸索出了一套建立政权的方法:
首先就是抢。对,抢劫,既然都混成了游牧强权,那么军事实力肯定是很强的,那么就只能以战养战。顺便把人力成本摊到各部落,我也不要求各部落给我经济类的税收了,我就只要求各部落给我象征性的贡品,但必须给我承担人力成本,给我出人,打杂啊当炮灰啊都行。然后跟着我去抢劫,抢劫的大头归我,小头归各部落。
这种方案,建立在游牧强权首领的军事能力上和运气上,对……运气。为什么是运气呢,因为战争是天时地利人和全具备,才能做到百战百胜的。而为了维持汗廷的经济优势,游牧强权就被迫需要去打许多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的战争,这就是撞大运了。有时候就算胜利了,都可能得不偿失,所以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那么,第二种方案就有了,那就是和中原朝廷达成协议,领压岁钱。也就是古代所谓的“岁币”“岁赐”。游牧强权的中央为了维持对地方的经济优势,就必须常抢劫,而抢劫的最优对象,往往就是中原朝廷的边塞地区。可是这个抢劫,对游牧强权来说是高风险的撞大运。对中原朝廷来说,是非常闹心非常恶心的骚扰。
所以如果双方一直处于战争状态,而中原王朝又无法有效击溃游牧强权的主力部队的话,那么这样互相敌对对谁都不好。于游牧强权而言,攻不破坚固的城池,抢劫收入可能会入不敷出。于中原王朝来说,长期边境的不宁,会对王朝的权威带来损害。
如此双方一拍即合,游牧强权许诺不抢劫,中原王朝许诺每年给游牧强权送一笔压岁钱,这就是“岁币”,再升级一下,搞贸易互市,游牧强权的中央垄断和中原的贸易,保持对其它部落的经济优势。然而,这种方案,对游牧强权来说,也是隐患,因为双方制度的不同,容易让彼此间产生误会。
在双方达成协议的时候,中原王朝会想当然地认为,游牧强权的内部也是整齐划一的。所以游牧强权的可汗许诺不抢劫了,但是那些名义上臣服可汗的各部落首领,不一定会听话。但这对中原王朝来说,这就是不守信用,这样即便游牧强权的可汗心怀和平,中原王朝也不会真的给他们和平。
其次,单纯的压岁钱,其实主动权都掌握在中原王朝身上,如果把游牧强权的经济优势全依靠在中原王朝的压岁钱、最大化和中原贸易的垄断地位上,那么就会落得东汉时代的匈奴、唐代的回鹘、还有后世明代的顺义王政权这种下场。
此外,中原王朝可以将岁币和互市作为一种遏制游牧政权的工具,干涉其内部事务,破坏他们的稳定。如果中原王朝发现,唉,原来可汗就是个盟主,其他人不一定完全听可汗的。那么中原王朝就会选择找一个其他的草原猛男,给他一定的经济支持,让游牧政权长期陷于内战之中。
最后,那就是我也种地。作为游牧强权,既然不能只靠抢劫这种撞大运的赌博,也不能单纯地以为靠领压岁钱就能当老大,那么为什么我不能学中原王朝,也种地种出自己的经济优势呢?那么完全可以,只不过,漠北的环境是不能种地的。
那么去哪儿种地呢,就有两种选择了,一是西域,二是漠南和中原的边缘区域。如果掌握了这些种地的区域了,只需要漠北的各部落给我提供人力资源就行了,我不要漠北的经济。我也压根就看不上中原王朝给我的那点压岁钱了,我可以在中原的边缘区域,让中原人按照中原的方式给我上税。我也可以在西域,让西域人给我上税。
这招最厉害了,去西域种地,就是鼎盛期的匈奴和突厥的做法。鼎盛期的匈奴,能和处于上升期的汉朝对刚。鼎盛期的突厥,甚至能反和亲中原王朝,让突厥的公主去和亲中原的皇帝。而契丹和党项,更不用多说了,在中原的边缘种地,就是他们的做法。
从中就能看得出,诞生并维持一个游牧强权,是多么困难。游牧强权的中央,如果不能控制西域,不能得到中原王朝的岁币,就无法维系对各部落的经济优势。很容易被新的强权取代,新的强权也往往会陷入这个死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