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在下之见应当放左梦庚西上,坐看沈王坐大,如此则与我有利!”米琰言之凿凿,逐条剖析了沈王坐大对三卫军的各种利弊,包括李达在内也同意米琰的意见。
李信点头称是,表情却并不似被米琰说服。果然,他断然摇头道:“百万粮米都是民脂民膏,岂能便宜了沈王那等野心家?传令下去,长江设卡,拦截船队……”李信迟疑了一下,这才补充道:“货物留下,船上的外省人悉数拿下!”
米琰仅仅是愣怔了一下,马上就回过神来,暗道还是镇虏侯够狠,够绝。收了人家的银子,还扣了人家的米,一进一出便在手上翻番了。
一旁的李达却心有疑虑,“三卫军卖米在先,抢米在后,只怕传出去对镇虏侯名声不利!”
此刻的米琰已经完全被李信说服,沈王既有野心,得不得这一批米,早晚也得露出狼子野心,倒不如眼下将所有的财富都尽握于手中。
“李兄对我大明国情恐不甚了解,粮食乃国之根本,并非人人可大批量买卖,而且这买方也未必人人都可以充当。比如,左良玉和沈王,他们便无论如何都做不了这买方的。”
米琰摸了摸鼻子,他在满清的大牢里破了相,鼻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依稀可见的细长疤痕。
“所以,拦截百万石稻米容易,难处在于一并将左梦庚和那冒牌的豪客控制在手中,有了这两个人在手里,沈王也好,左良玉也罢,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揭破此事,也只能自认倒霉吃了哑巴亏。”
长江水道,阮大铖的船已经停泊了两夜三日,他数着日子估计左梦庚的米船今日便该由此处经过。但,直到此时,该出现的船队仍旧没有出现。眼看着太阳落山,就在他即将失去信心与希望的时候,只见水天相接处密密麻麻的出现了数不清的黑点。
家生子们指着东方兴奋的喊着:“船,船,船……”
阮大铖举目望去,果然是大批船队,不禁喜出望外。左梦庚如安然离开南直隶,也算遂了他的一个心愿。而沈王爷必然承他这个情,将来万一有个乾坤颠倒的转折,这也算是预先埋下的一桩引子吧。阮大铖已经对眼下的局势失望透顶,通过这次江南士子们举《留都防乱公揭》便可见一斑,只要今上在位一日,只怕他便永无出头之时。
如此看来,当初周延儒许诺的助他重入仕途,或许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空梦了。清醒后的阮大铖当即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向周延儒提出了为他的至交马士英谋官。关说的亲笔手书已经于两日前送往京师,他只等着看李信灰头土脸的成为丧家之犬便返回老家桐城蛰伏。
“奇怪,怎么又多了不少小船?”
家丁奇怪的嘟囔着,阮大铖顺着家丁的指点望去,心中却不由得一紧。那分明是江中作战的快船,这究竟是谁的部署?他下意识的向让家丁持了自己的名帖前去询问,但转瞬间又恍然,自己在南京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他阮大铖的名帖,只怕比草纸强不上多少。
“驾了小船,去探探,那些贯穿究竟是谁人统属!”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小心不要靠的太近!”
领了命的家丁领命驾着小船前去查探,阮大铖看着纷纷转向岸边的运米船,一颗心在不断的下沉。不祥的预感,随着心的下沉而一点点的涌了出来。
果然,大约一刻钟之后,家丁摇着船返回到大船旁,登上大船之后,连气都没喘匀就说道:“是,是北边来的三卫军,他们说,说要停船检查,都挺客气,小人还和那领头的军将攀谈了几句哩,没人动手,也没人受伤,应该没有大事,老爷放心……”
阮大铖一脚将身边的痰盂踹翻在地,骂道:“百万石的米都被那厮抢了去,这也叫没有大事,什么叫大事?真真叫你这蠢货气死,对你说几句好话,灌点迷汤,就迷糊了,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吗?”
这几日一直和颜悦色的老爷突然发作,将几个家生子吓的噤若寒蝉,此前那个威严至极的老爷形象又迅速的占据了他们弱小的心灵。
发作又能有什么用?阮大铖兀自发作了一通逐渐冷静了下来,他现在根本没有与那李信的抗衡之力,但是别人却有,想来天使已经携圣旨过了济宁了,再有个日功夫即可抵达南京。到时,看那李信该如何应对,抗旨不尊吗?那简直是笑话!且不说南京有魏国公所领的后军都督府,就是江北还有浙直总督张方严亲手节制的三镇兵马呢,重重夹击之下,他还能翻了天去?
想到此处,阮大铖的心情好了不少,便道:“去买些酒肉来,这几日口中快淡出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