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着,在船速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太平军的蒸汽船队还从容迂回到了吴军船队的侧翼,继而又轻松迂回到吴军船队的正面前方,期间不断以炮火轰击吴军船队,继续给吴军将士制造死伤,吴军的忠诚号和仁义号虽然也不断开火还击,无奈太平军的蒸汽船船速太快,风浪中命中率更是低得可怜,对射许久都没有命中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几炮,相反船身过大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加在一起却挨了不下二十炮,其中一炮还直接通过炮口轰进了忠诚号的第二层甲板内部,打死了好几名正在开火还击的吴军水师炮手,还直接引燃了舱内的一些火药,几乎给忠诚号造成致命重创。
也亏得吴军水师撤退得快,撤退得也坚决,始终和太平军风帆船队保持了一定距离,没给太平军主力交战和包围机会,不然的话,吴军水师这一战不被全歼也得遭到惨败。但即便只是单独应对太平军的三条蒸汽炮船,吴军水师仍然还是付出十分惨重的代价,忠诚号和仁义号双双被击伤,十三条军用舢板被击沉,其他被击伤的舢板和落水阵亡的吴军水师将士更是数不胜数。而太平军的蒸汽炮船则凭借绝对的速度优势,想打就打,想跑就跑,几乎不给吴军水师任何的还手机会,期间吴军将士几次红着眼睛操纵舢板小船发起自杀性冲锋,妄图冲到太平军的蒸汽炮船近舷处纵火烧船,都被太平军的蒸汽炮船一个加速就轻松甩开,六百吨排水量掀起的巨大浪涛,还先后掀翻了吴军的两条舢板。
从单家洲一直狼狈逃到了城子镇,吴军船队才勉强摆脱了太平军蒸汽炮船的纠缠——还不是靠速度甩开,是太平军方面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打出旗号,主动撤回了蒸汽炮船。松了口气后,王孚赶紧命令全军继续加速撤退,借着春夏之交的东南风仓皇逃命,然而逃着逃着,王孚的脸色却突然变了,突然想起了一个要命问题!
“糟了!我忘记派人通知都军门,说我已经撤了!”
…………
的确糟了,不知道吴军水师已经很不讲义气的提前开溜,又不服气被花沙纳和吴超越联手看扁,断然无视了左宗棠通过杨文定提出的建议后,通过斥候侦察,确认了太平军水师直接越过九江继续向上游开拔后,都兴阿就已经下令清军水师倾巢出动,亲自率领着东进来配合吴军水师作战,还走的是水面开阔容易航行的张家洲南面航道。
更糟的还在后面,因为太平军水师倾巢出动封锁江面,都兴阿所部的斥候快船无法靠近战场详细侦察,没能及时发现吴军水师逃走的情况,直到湖北水师主力越过九江之后,都兴阿才收到了吴军水师已经败走的消息。
“已经跑了?是被长毛水师打跑的,还是他们主动跑的?”
张口结舌的时候,都兴阿竟然还在关心吴军是不讲义气逃跑,还是力战不及被迫而逃。倒是旁边的部下先醒悟过来,忙说道:“都军门,王孚已经撤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赶紧撤了?不然的话,长毛掉过头来,我们如何招架?”
听到这话,如梦初醒的都兴阿才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下令全军掉头,走原路撤回八里江驻地。然而此时已经太晚太晚了,太平军之所以放弃追击吴军船队,原因就是发现了都兴阿所部倾巢出动,韦俊才果断下令掉头来收拾更容易对付都兴阿,都兴阿军掉头的时候,太平军水师都已经回师越过了单家洲了。
还有一个机会,船队掉头的时候,副将鲍超乘坐小船来到了都兴阿的旗舰上,建议道:“都军门,既然王孚他们已经先撤了,那我们也不能回八里江了,只能回九江,到那里去寻求岸炮的掩护,熬到长毛退兵,然后再撤回八里江。”
都兴阿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八里江的营地怎么办?九江的岸炮数量不多,无法掩护太多数量,长毛集中火力轰击,那我们不是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营地?”鲍超跺脚,急道:“八里江那边,叫弟兄们把火药火炮毁掉,走陆路撤回小池口就行了!长毛猛攻我们,那我们就毁船登陆,保住了水手,湖北的战船火炮要多少有多少!船没了可以再造,会驾驶战船作战的士兵没了,一时半会可练不出来!”
都兴阿犹豫难断,半晌才说道:“你先回你的船上去,到时候看我旗号行事!”
“遵令!”鲍超抱拳领命,又说道:“都军门,拜托你了,七千水师将士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里!”
鲍超走了,湖北水师也开始全力撤退了,然而都兴阿也更犹豫了,都兴阿知道因为自己把九江岸炮抽空的缘故,九江那边的岸炮数量严重不足,水师撤到那里寻求保护,战船注定难保,毁船逃命几乎是惟一选择。
都兴阿也知道,丢光战船不算什么,湖北造船厂里的大小新船早就已经停放不下,早就被迫露天停放了,丢了一条船,湖北那边能给自己补充两条,保住水手,要不了多久湖北水师就能重新出炉。
但都兴阿更知道,造成现在的被动局面,完全是自己的不听指挥导致,自己毁掉战船带着将士逃回湖北,就算老好人花沙纳和关系不错的吴超越不说什么,自己也再没脸去见同僚战友……
军人的骄傲促使,负罪感的痛苦折磨,让都兴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命令湖北水师靠南岸行驶,抵达了九江城北门外后,都兴阿突然下令打出旗号,让全军掉头布置战斗队形,准备迎战已经出现在了视野范围之内的太平军水师主力!
看到都兴阿旗舰打出的旗号,魂飞魄散的鲍超赶紧再次来到旗舰上,红着眼睛冲都兴阿吼道:“都军门,你发什么疯?为什么不下令靠岸,为什么还要和长毛打,我们打得过长毛不?”
“我当然知道打不过长毛!”都兴阿没去计较鲍超的无礼,只是指着正在风驰电掣杀来的太平军水师说道:“看到没有?长毛已经这么近了,这时候靠岸登陆,我们照样得付出惨重代价,将士照样得死伤,许多船只仍然还得被长毛缴获!”
说到这,都兴阿突然提高了声音,昂首说道:“既然是注定要吃大败仗,与其窝窝囊囊的败,不如和长毛拼一个两败俱伤!拼掉一个长毛,将来吴抚台就少一分压力,打掉一条长毛大船,吴抚台将来就可以少面对一条敌船!”
郑重其事的说完,都兴阿又稍微扭开些头,说道:“这里离岸近,落水后,弟兄们照样有机会上岸逃生。”
鲍超默然,半晌才向都兴阿行了一个礼,一句话不说的下船离去,返回自己的座船准备迎战。都兴阿则又大声吼道:“传令各船,长毛到来,全部给我冲上去,能杀多少长毛杀多少!重点给我对付长毛的火轮船,那怕干掉一条也好!”
吼完了,都兴阿又随手一把揪过一个亲兵,喝道:“去告诉杨文定,战事开打后,不要管我们,全力炮击战场,不分敌我的打!能打多狠打多狠,绝对不能手软!”
喝罢,亲兵领命而去时,都兴阿的眼中不由有些光芒闪烁……
…………
是战过后,满身血水的都兴阿是被亲兵背着爬上的长江南岸,积郁已久的泪水与鲜血江水一起在都兴阿脸上流淌,口中不甘的呻吟,“为什么追不上?我的船为什么就追不上长毛的火轮船?牺牲了这么多弟兄,为什么就连一条长毛的火轮船都打不沉?我的旗舰,为什么就追不上长毛的火轮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