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其实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自己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窝棚能为遮风挡雨,虽然被封住了全身的真气而让他此时冻得浑身哆哆嗦嗦,但一想起现在被封在谷底的那些人,已经是幸福多了。
冷雨打在人字形的窝棚上,中间还夹杂着些许雪籽,发出唰唰的响声,这样的寒夜,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扛不过去。
苦笑着摇头,现在自己已经自身难保,还想着别人干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土匪会怎么处置自己。叹了一口气,蜷缩得更紧了一些,或者这是自己活着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凄风冷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
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生命倒计时的他,突然无比的思念起家人来。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以前那种向上爬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将以前那些莫明其妙浪费掉的时间,如果能花在陪伴家人身上,或者在临死之前,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遗憾了。
这一仗,输得莫名其妙,输得心有不甘。对方的人数多达千人,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百战老兵,与那些人打过一仗之后,陆丰能够确认这一点。这些人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不是齐人,当然,更不是越人。
两个九级高手。想到这一点,他更是苦笑连连,同时也是郁闷无比,陆一帆那个王八蛋,将他吭得够苦。这两个九级高手,唯一都见过的,便只有陆一帆那个混帐,可他却偏偏告诉自己,他们是同一个人。成功地误导了自己的后果是严重的,严重到足以让自己送命,可惜自己没有机会去找他算帐了。
那个家伙,胆小如鼠,但却又滑如泥鳅,现在自己要完蛋了,那个王八蛋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许自己坟头草都长得有人高了,他还会活得好好的吧!
陆丰不无郁闷地想着。
外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硕大的脑袋探了进来,“陆丰,出来。”
是那个瘸子。陆丰对此人映象颇深,一只腿长,一只腿短,偏生打仗的时候,倒是冲在最前头,内息怪异,凶狠无比,每一次出招,似乎都在准备着与敌人同归于尽,每砍一刀,都会声嘶力竭地吼叫,那嘶哑的犹如铁片摩擦的声音,就足以让一个心志不坚的人心烦意乱。
“要杀我了么?”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仍然禁不住心头一片冰凉,手脚发麻,声音都有些抖了起来。
瘸子嘎嘎地笑了起来,“不错,陆县尉,怕了?尿裤子没?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陆丰大怒,挣扎着站起来,士可杀不可辱,自己可不是陆一帆那没胆的杂种。
“不用!”他硬气地答了一句,弯着腰钻了出来,谷顶之上,无数的火把在菲菲细雨之中烧得毕毕剥剥作响,整整一圈,便似乎是畹谷之上生出了一片火红的腰带,雾气迷漫在这些火把之上,居然十分好看。
他留恋地,贪婪地看着这一幕。
“请吧,陆县尉!”瘸子在一边怪笑着。“我已经替你选好地儿了,风水宝地,保管能让你后人升官发财的。”
“升官发财倒也不必了,安安生生地活一辈子便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陆丰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既然已经要死了,总要死得有尊严一些,好歹自己也是一个七级武道高手,在丰县,沙阳郡也算是头面人物了,即便是在敌人面前,也不能显得太窝囊了。
瘸子怪笑着,一瘸一拐在前边走着,陆丰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身后,瘸子是生理缺陷,而他,则是在小窝棚里窝得久了,两条腿是真的麻了,两人一前一后,倒也相映成趣。沿途之上,不少黑衣人提着刀来来去去,不时有人和瘸子打着招呼。有人叫他副尉,有人叫他野狗老大,乱七八糟的,但陆丰还是从副尉这个称呼之上,听出了一些端倪,这些人,原来都是正规军的人。只是不知他们原来隶属于那一支部队,齐人侵越,沦落为匪的原正规军可也不在少数。
他压根儿便没有生出逃跑的心思,不说这些黑衣人了,便是眼前这个瘸子,别看他在前头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的意思,但自己如果想要跑的话,铁定马上便被他摞倒。现在的自己,真气被封,毫无还手之力。
走了一会儿,离崖顶越来越近了,陆丰的心愈崩愈紧。
“喏,自己过去吧!”瘸子停下了脚步,转过头,下巴抬了抬。
“自己过去?”陆丰讶然,前方,两个有些模糊的人影站在哪里,是准备砍自己脑袋的刽子手吗?
“对呀,自己走过去,怕了吗?”瘸子哧笑着。
陆丰咬咬牙,有些艰难地拖着步子,在瘸子的注视之下,向着前方那两个模糊的身影走过去,身后,传来了瘸子的称赞声:“看不出,倒也算条汉子。”
这个时候得到对方的称赞,陆丰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如果不是万般无奈,但凡还有一线拼搏的希望,自己又怎么会甘心赴死?眼下的镇定,不过是希望在临死之前不再受一些折辱罢了。
走到近前,他却呆住了,两个站在崖边对着崖下正在指指点点的,一个赫然是白天与自己交过手的一个大汉,另一个,却是那个九级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