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儿子孙子等人。不得不承认,周一夫这些人神通广大至极,居然能从长安将自己的家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豪门世家对于大齐渗透到了何种地步。可以说昔日强大的大齐,几乎要被这些世家给蛀空了。
不清理他们,齐国如何能强大起来?至此,曹云已经彻底绝了与这些豪门世家妥协的念头,在明国的那一段时间,他的确是看到了另外一条道路,曾天真地认为齐国或许也可以试着走走这条路,但他却忽略了两国完全不同的国情。
其实前越便可以说是前车之鉴,他们那个时候不是与齐国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吗?只不过是齐国的底蕴比前越要强得太多,所以纵然浑身都是病,但良好的身体底子,却让大齐看起来仍然那么强壮。而前越那孱弱的身躯却低挡不住这股瘟疫,在长阳郡莫洛揭竿而起之后,便如同骨牌一样,第一张倒下引起了强大的连锁反应,最终,让秦风灭掉了前越,建立了明国。
秦风在明国推行的那一套,有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就是大部分的豪门世家在百姓揭竿而起的过程之中已经被扫得七零八落,这让他有了施展的空间,而当他势力强大到国内的其它势力根本无力阻止的时候,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齐国更强大,却也正因为如此,才病得更严重。
拥立自己为帝?曹云在心中冷笑。即便是真称帝了,那又如何?自己将要背负起篡位夺权的恶名,自己将在以后不得不更加倚重他们来加强自己的统治,镇压国内的反对力量,与这些人也必然就会越来越紧地绑在一起再也无法摆脱。
如果真这样能让大齐重新恢复健康,曹云倒也无所谓了,但问题是,这是一条死路。世家豪门已经像一条条水蛭一般吸附在大齐的身体之上拼命地吮着血,如果让他们彻底地掌控了朝局,大齐只怕会垮得更快,也许用不了多久,齐国各地就会看到无数揭竿而起的造反者了。
“父亲!”曹睿看到曹云的那一刻,眼泪便哗哗地流淌了下来。曹云女儿倒有好几个,但儿子却只有这一根独苗,看到曹睿哭得稀里哗啦,曹云脸色以顿时一沉,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儿子。
“三十大几的人了,哭什么?给我把脊梁挺进。”曹云沉下脸喝斥道。
被曹云一声怒吼,曹睿身子一抖,腰却弯得更深了。
曹云叹了一口气,他常年累月都在军中,回家的日子甚少,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便被母亲和几个姐姐给宠上了天,结果就是,他堂堂的大齐军神,居然养了一个性子软得跟糯米似的儿子。当初真不该顺了他母亲的意思,就应当把他带在军中,让他好好地磨练一番。
“这当口儿了,你还责备他干什么?也不看看他遭了什么罪?”王妃瞪了曹云一眼:“把孙儿孙女都吓着了。”
看着脸色又青又白的儿子,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大圈儿,几个孙儿孙女儿显然也受了不少罪,此时见他发怒,一个个的瑟缩在后面,低垂着头两眼看着地面,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曹云突然觉得意兴索然,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呢?
“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想安静一会儿。”他挥了挥手,道。
屋子里只剩下了夫妻两人,王妃有些恼怒,“儿子你不待见倒也罢了,孙儿孙女你也不亲么?都说隔辈亲儿隔辈亲,瞧瞧孙儿孙女见了你就跟看到一个陌生人差不多。”
曹云呆呆出神了半晌,摇头道:“虎父犬子。”
王妃突然伤心起来,“虎父犬子又有什么不好?要是你不这么出色,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王爷,我们会落到今天这样一个地步吗?现在进是刀山,退是火海,怎么看都是没个出路的。”
曹云看着王妃,惨笑道:“你说得对,虎父何必有虎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他们。”
看到曹云瞬间佝偻下来的背,王妃更是伤心,走到跟前,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几十年来,我一直以你为荣。”
反手紧紧地握着王妃的手,曹云低声道:“我们会死。我没有想到他们把睿儿也弄来了。”
“左右也是没个活路。”王妃跌坐在椅子上,“一家人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算不孤单。只可怜我那几个孙儿,也要跟着我们一起送命。”
曹云脸色铁青,坐在椅子上,看着闪动的烛火,久久没有出声。
“今日是大年夜,只怕也是我们一家人最后在一起过年守岁了,几十年来,算起来你在家中过年的日子当真是屈指可数,今日你就与孩子们一起过这个年,守这个岁吧?”王妃站起身来,走到曹云的面前。
“好,好。”已是老泪纵横的曹云站了起来,“今日我便好好做做慈父,做做和蔼可亲的爷爷。”
携着王妃的手,走了几步,他突然又站住了身子,在身上摸了摸,不由苦笑道:“新年到了,儿孙们可是要给我们拜年的,我却是身无分文,连红包也发不出去了。你身上可有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