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终究要往南边来了,这样的节骨眼上,一致对外才是正事儿,如果现在对阎贵妃动手,不知掀起多少血雨腥风,内部率先纷乱,还拿什么抵御蒙古人?
所以沉船案和舞弊案或许真的只能在彭连城和周文房这个层次就打住了,不能再牵扯到阎立春的身上,他这么解释,就是怕杨璟像那条呆头鱼一样,继续调查阎立春呢。
只不过他的担忧其实很多余,杨璟对追查真相有着痴狂一般的偏执,这一点宋慈是能够感受到的,他可以为了查案子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甚至可以将自己困在实验室里好几天。
但如今时局不同,南宋末是个朝代更迭的苦难年代,杨璟一直想着该如何安身立命,如何才能够在这场战争之中活下去,能不能为汉民族的延续而奉献绵薄之力,他又怎会不识时务大局?
宋慈还在喋喋不休,说的都是朝廷里的消息,这些消息对于寻常百姓,乃至于杨知县这样的官员而言,都堪称惊世骇俗,但杨璟却显得很平静,因为他早就知道历史的动向。
宋慈能够将这些隐秘消息告诉他,也可谓用心良苦,杨璟自然不会不知道。
说了一会儿之后,宋慈终于隐约谈论到阎贵妃的所作所为,虽然语焉不详,但也足以让杨璟感受到朝堂上的内忧外患。
说到这里,如果杨璟还不表态,那么这位宋阁老怕是会认为自己真是一条呆头鱼了。
“阁老,小子虽然愚钝,但还是知晓分寸的,再说了,这些事情纵使有心也是无力,小子我只是个白身,就算当上推吏,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胥吏,又能搅动多大的风浪?”
杨璟这么一说,宋慈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杨璟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陪我吃个饭吧。”
杨璟也不再多说,能跟法医老祖宗吃饭,这经历谁有过?想想都让人激动万分了!
来到饭厅之后,宋风雅等人早已守候多时,宋慈儿子在外地为官,幼子倒是在江陵府,据说在提点刑狱司里头做事,倒也算是子承父业,宋风雅当初就是为了跟哥哥们较劲,才拼命地查案子。
宾主落座之后,各色菜肴也是陆续端上来,菜色也是清淡为主,谈不上多丰盛,但味道着实不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人也聊些巴陵本地的风土人情,也就顺势聊到了杨璟担任刑案推吏的事情。
宋风雅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宋慈却只是保持着微笑,宋风雅有些赌气,不多时就放下了筷子,用别样的目光看着杨璟。
杨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由朝宋慈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也有些尴尬,摇头苦笑道:“我这女儿撒泼惯了,对书画女红没半点耐性,倒是喜欢侦查追索,平日里舞枪弄棒,身手倒也不错,听说你当了刑案推吏,想跟着你一起查案子呢…”
杨璟一听,也是有些吃惊,心说宋慈好歹也是朝廷大员,难道不该是家风严谨的老古董吗,怎么任由女儿如此胡闹?堂堂阁老的女儿,还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抛头露面四处行走不说,如今竟然要给他这个小小的刑案推吏当随从,跟着自己一起办案?
心里虽然嘀咕,但杨璟转念一想,这宋慈竟然敢让女儿深更半夜去掘墓开棺,可见也是不走寻常路的主儿,若没有这样的魄力和开阔的思想以及想象力,宋慈又怎么能够成为法医界的老祖宗?
平心而论,这宋风雅也老大不小了,在这个十四五就成亲生子的年代,她也算是老姑娘了,宋慈就是再疼惜骄纵,再舍不得这宝贝女儿,也该替她寻一门婆家了,又怎能继续让她胡搅蛮缠?
宋风雅算是个美人儿,没有古时美人那般娇滴滴病殃殃,反而英气勃发,很能激起男人们的征服欲望,反倒有些像北地的野马姑娘。
但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会甘心跟着杨璟办事?多半怕是不服气,想要在破案的时候赢过杨璟,以证明自己的本事,再者,宋风雅呆在杨璟身边,宋慈便能够及时获得关于杨璟的消息,也就不需要担心杨璟会继续追查阎立春了。
杨璟本不想答应,宋风雅虽然不娇气,但好歹是个大小姐,跟在自己身边,还怎么查案?
但仔细考量了一番,杨璟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也只有这样,宋慈和江陵府那帮人才能放心,否则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不舒坦。
至于宋风雅想要在破案上赢过他杨璟,这倒是不需要担心的了。
见得杨璟答应下来,宋风雅终于开心了,端起酒杯就给杨璟敬酒,还拍胸脯保证不给杨璟拖后腿云云,宴席的气氛也就越发热闹融洽。
这还没吃完,门子突然在宋慈身后耳语了一番,宋慈笑容一凝,便让门子下去了。
不多时,这门子便带着一个人进来,赫然便是巴陵县衙的捕头王斗。
“推吏大人,适才有兄弟回来禀报,在您的宅子那边…发现了一些东西,大人还是过去看看的好…”
“我的宅子?”杨璟陡然想起了,应该是周文房那处别院,杨知县已经让人前去清理修葺,只是那里到底挖出什么来,能让王斗这个老捕头面色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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