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杨知县也不能再退缩,而且他知道,杨璟敢这么做,肯定还有后手,他既然出了头,便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押注在了杨璟的身上!
“黄大人,你同样是朝廷命官,你应该知道杨璟乃是推吏,虽然不入流,但也是从九品的经制官,此番有诸多人证,又有账目证据,你为何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要拿人!”
杨知县乃是进士出身,先前就是整日里打口水仗的言官,这番话有理有据,竟然压得黄政敏哑口无言!
苏秀绩见得此状,不由冷笑一声道:“那奸杀丫环的恶贼被彭家的护院武师打伤了,若杨推吏不是凶手,不如脱衣自证清白好了!”
苏秀绩再度点中了最为关键的问题所在,杨璟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刚才若非风若尘主动贴上来,遮掩了伤口,怕是要露陷,如今苏秀绩要求脱衣证清白,那么客栈掌柜等人的证词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杨知县也是心头大惊,但脸上却毫无表情,朝苏秀绩反驳道:“适才我等进来之时,杨推吏赤身裸体,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苏大人何必再自欺欺人,莫不成一定要让杨推吏脱光了,好羞辱我县衙一干官吏么!”
杨知县此言一出,衙役们又是一阵阵愤慨,苏秀绩知晓杨知县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保杨璟,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当即一挥手,朝一干密探道:“给我拿人!”
然而就在此时,楼下再度传来一阵阵的骚乱,人声鼎沸起来,楼梯被踩得咯吱直响,房间里再度涌入一大波人,竟然是县尉带着吕廷安等人过来支援了!
巴陵虽小,但杨知县和县尉掌控一方,苏秀绩是皇城司密探,可以在民间刺探舆情,但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插手地方政务,这就算说到官家的金殿上,道理也在他们这一边!
这是杨璟第一次见到县尉刘乃安,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有些矮壮,长得又黑,但双眸闪亮,有一股赳赳之气,带着吕廷安等一众校官,便与苏秀绩的密探对峙起来!
“苏大人,刘某忝为县尉,维护地方,缉捕盗贼,平息动乱,这是分内之事,你们若有证有据,把人抓走也就作罢,若拿不出证据却又想抓我巴陵县的推吏,刘某第一个不答应!”
黄政敏见得县尉都来横插一足,心里更是气恼,早先江陵府之时,他是见过杨璟抢救杜可丰的,对杨璟的印象其实并不差,只是他说到底也是阎立春这边的人,朝廷上的派系也偏向于阎贵妃,今次也是硬着头皮过来。
可如今见得巴陵县的地方官场竟然如同一块铁板一般团结,杨璟就像将铁板焊接起来的节点一般,就因为他这个小推吏,让巴陵这个地方的官员全都凝聚在了一起,他顿时就有些嫉妒这个小推吏了!
一个出身卑微不入流的芝麻官,为何能够得到宋慈的青睐?为何敢同彭家和阎立春为敌?为何敢不将苏秀绩当一回事?为何能够得到诸多官员的维护?甚至于整个巴陵县的地方力量,不惜以下犯上,来对抗他这个知府大人?
他黄政敏是知府,杨知县管着巴陵县,但他却管着杨知县,自己却从未得到过下官和部下们如此的推崇和爱戴!
想到这里,他也是心中暗叹,如今宋慈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手,毕竟他是亲眼见过宋慈对杨璟是如何青睐的,宋慈还没来,知县和县尉等竟然都要翻了天,他心里也开始有些犯嘀咕,这件事只怕会很麻烦了…
黄政敏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阎立春一眼,后者却面色阴沉,也不说话,旁边的苏秀绩却站了出来。
“刘乃安,你应该知道我皇城司的行事手段,你当真要保这小贼么!”
刘乃安不卑不亢地与苏秀绩对视,而后又看向杨璟,朝杨知县和巴陵的弟兄们说道。
“刘某知晓皇城司的手伸得长,但我若连自家衙门的兄弟伴当都保不了,还如何保得巴陵一方安宁,往后谁来保我刘乃安!”
刘乃安此言一出,县衙这边顿时群情激奋,人人都湿了眼眶,只感觉身边都是自家兄弟,纷纷涌出一股激荡豪迈的情绪,颇有生死共进退的意思,大家都为刘乃安叫好!
“好!”
“刘头儿好样的!”
杨知县初来乍到之时,刘乃安其实也与他没有太多交集,但自从杨璟在城楼发现女尸,与吕廷安等人成为朋友之后,知县和县尉也就开始在公务上的沟通交流。
杨知县不是这些衙役,他知道刘乃安是个聪明人,不可能不懂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他这个知县若被扫了,县尉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但他还是感激地朝刘乃安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那一点点芥蒂也就消失无踪了!
阎立春见得如此,心中顿时暴怒,她是什么人?她是阎贵妃的妹妹!再加上一州的知府,还有人人谈之色变的皇城司探子,竟然还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推吏?
这是什么道理!
苏秀绩感受到阎立春的蕴怒,这种蕴怒就仿佛乌云之中隐藏着的雷霆,时刻有可能砸落在他的头上,当即就挥手道:“都给我动手!胆敢阻拦,以同犯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