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晋脸色阴沉,并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悦,在他看来,杨璟这种小蝼蚁般的胥吏,妄谈甚么调停,简直就是耽误事情罢了。
杨璟其实也早就猜测到,似罗晋这等年少得意之人,必定异常傲慢,又岂会看得上自己这个刑案推吏,既然穿上了官服,他杨璟可就不仅仅只是刑案推吏,他的身后,是整个巴陵县衙!
杨璟直视着罗晋,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他上前一步,朝罗晋大声道:“罗指挥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鹿头垌虽然住的是苗人,但也是我大宋的国土,也是我巴陵县衙守牧的领地,我大宋军纪明令禁止骚扰地方,罗大人擅自调动,围困鹿头垌,怕是有些不妥吧!”
罗晋认为自己本来就给足了杨璟面子,这小小的刑案推吏就该屁颠屁颠感恩戴德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免得动起手来被殃及池鱼,谁想到这小推吏竟然敢大言不惭地指谪自己违反军纪!
赵高义死后,如果没有意外,罗晋应该就会成为新任的岳州军指挥,一跃成为正五品的一方大员,也正是为了积攒威望,他才不惜冒犯军纪,带领着弟兄们过来报仇,为的就是尽快接下岳州军这块肥肉!
可杨璟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当众指谪他罗晋,不给他罗晋任何面子!
“杨推吏!我敬你同朝为官,给你留了点颜面,你可莫要给脸不要脸!即便擅自调动军队也是我罗某人的事情,上锋便是责怪下来,也有我罗晋和诸多弟兄们担着,又与你何干!识趣的就赶紧给我滚,免得又要受伤了!”
罗晋此言一出,分明在嘲笑杨璟查案受伤的事情,诸多军士听得罗晋与他们称兄道弟,也是轰然大笑起来。
寨门后头的鹿老爷子和鹿白鱼等人见得这等情形,也生怕杨璟搞不定这些军爷爷,纷纷紧绷心弦,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然而杨璟的脸色却阴沉下来,分毫不让地朝罗晋反驳道:“你擅自调动军队我确实无权管辖,但鹿头垌是我巴陵县衙的地盘,作为刑案推吏,杨某有除暴安良,保护地方之责,你敢骚扰地方,我就不能不管!”
“你口口声声说龙须土司就是凶手,可曾报过官,可曾调查清楚!未经过官府调查,你说是凶手就是凶手了么!即便他是凶手,也需交由县衙刑名来断狱,岂容你滥用私刑,更慢说你纠结乱兵,妄图掀起叛乱,便是说到朝堂上,杨某也敢与你对质一番!”
杨璟声色俱厉,一番狂风骤雨般的反驳和指责,竟然头头是道,合情合理,骂得罗晋哑口无言,气得一张脸都绿了!
罗晋本就春风得意,连擅自调动军队都敢,难道还会怕杨璟这个一个小推吏?眼看着就要当上岳州指挥,又岂能让一个小推吏当众羞辱自己!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与我对质!有本事你拿了本指挥到县衙公堂去!”
罗晋张手就按住刀柄,身边的亲卫纷纷举起刀剑来,一道道杀气全部集中在了杨璟的身上!
面对这等场面,杨璟心里也怕,因为他知道人一旦丧失了理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早前他当法医之时就碰到过不少这样的案例。
本来只是普通的口角争吵,却渐渐变成人身攻击,而后怒气越发积累起来,冲动之下就敲破对方脑壳,等发现人死了之后,又惊慌失措,懊恼不已,可惜已经追悔莫及了。
面对这群愤怒的士兵,又是手握刀剑的士兵,更有罗晋在后头撑腰,杨璟也不敢确定他们会不会真的冲上来把自己乱刀砍死!
可杨璟已经没有退路,眼下自己占着理儿,可谓义正辞严,如果退缩了,丢面子倒在其次,罗晋会越发张狂,他的虚荣心和权势感会极度膨胀,反而会毫不犹豫强攻苗寨,到时候自己劝架不成,反倒成了火上浇油那一个了!
念及此处,杨璟紧紧握住杜可丰赠与他的手杖燧发枪,指着罗晋大喝道。
“好!你罗指挥真是无法无天,不怕擅动军队,不怕残害地方,更不怕辱骂和谋杀朝廷命官,那便过来砍了我的狗头去!”
按说此时罗晋正在气头上,杨璟越是如此,他就越无法冷静,说不定真要对杨璟动手!
然而杨璟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必须要给罗晋以及这帮军士当头浇下一瓢冰水,否则根本无法阻挡他们强攻苗寨的脚步!
“好!我就砍了你这狗才又如何!”
罗晋果然怒不可遏,也不需身边亲卫动手,抽出寒芒闪烁的直刀来,疾行数步,便斩向了杨璟!
“不好!狗儿!”鹿老爷子心头大骇,顿时举起手来,周围的苗人也都被杨璟的举止所感染和震撼,纷纷举起武器,只要鹿老爷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与这些军汉拼了命,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