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也很悲愤,但又好像不是对凶手的愤怒,反而更像对自己的自责,她也有羞愧,而且远远站在邹氏的身后,并不敢去看床上的父亲尸首,那种羞愧似乎比林勋等人都还要强烈。
杨璟在半路上已经听魏潜说起过,林勋等人与林文忠之间的故事,所以他也很清楚,林雀儿因为是,而且还是唯一的女儿,所以林文忠对其是百依百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简直将她当成掌上明珠一般来溺爱。
按说她与林文忠没有什么龃龉和隔阂,中间也不存在误会,不该像林勋等人这般愧疚才对,可为何她会如此的自责?老夫人邹氏为何不让女儿搀扶自己,这位涵养极好的老妇人,为何会当着杨璟和魏潜等人的面,将女儿的手给甩开?
这一切分毫不漏地落入了杨璟的眼中,不过此时还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不如勘查了现场,发现更多问题之后,再一并询问她们,免得因为她们的口供而先入为主,影响了自己对现场的判断。
林勋等人出去之后,杨璟便让宋风雅负责采集这些亲属的鞋印,让李准和风若尘搜寻房间四周,看看能否找到凶手潜入和藏匿的痕迹。
无论李准风若尘还是李准等人,常年跟在宋慈身边,也算是大半个探案侦缉的高手,有他们出马,杨璟也能够放心地勘查房间内的情况了。
杨璟井井有条地将手里头的人员都分配了工作,而且每个人的工作都因地制宜,可谓人尽其才,正要勘查现场,却发现矩州知州魏潜还在自己的身后站着。
杨璟便朝魏潜道:“大人乃是矩州牧守,不如就留下来做个见证和监督吧,大人在地方上为官多年,经验老道丰富,若杨某做得不到位,大人可得帮着查漏补缺才是。”
魏潜今次没有了唯唯诺诺,仿佛被林文忠的死点醒了一般,挺直了腰杆道。
“刺史大人维护地方,爱民如子,若非有刺史大人的支持,我魏潜这个知州也着实困难重重,眼下大人被害,魏某自当卖力侦查,岂敢推脱!”
杨璟微微讶异,但很快便点了点头,也不再与魏潜罗嗦,低头小心避着地上的脚印和痕迹,来到了床前。
杨璟的验尸经验极其丰富,照着流程,很快就检查了林文忠的尸体,通过尸斑来判断,这里确实是第一现场,也就是说,林文忠确实死在了自己的床上,通过尸温、尸僵和尸斑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一个时辰之前,因为尸僵才刚刚开始形成,尸温也足以证实了这一点。
杨璟又检查了口眼耳鼻和肌肤表征等,发现并无异常,而后将重点放在了左胸处的伤口上。
其实杨璟初时粗略观察之下,便发现了这伤口的异常之处,这胸口的位置虽然不算精准,甚至没有刺中心脏,而且伤口并不算太深,但出血量实在太少,完全可以确定是死后创。
所谓死后创,就是死后才制造出来的创伤,因为死亡之后,人体的血液循环等会停止,所以出血量不会太多。
而通过检查林文忠的手指甲等部位,杨璟也发现尸体身上并无反抗或搏斗之时造成的防御伤,便更加验证了一点,林文忠左胸上确实是死后创。
既然左胸上乃是死后创,身体各处又无其他伤痕伤口,口眼耳鼻更无中毒的迹象,那么林文忠的真正死因又是什么,到底又是谁在他死后朝他胸口插了一刀?
这胸口的一刀用意也很明显,分明是想伪造现场,掩盖真正的死因。
可问题是这一刀无论从角度,力道,还是从伤口大小深浅,都有些“浅尝辄止”的意思,伪造现场之人看来非常的慌乱和匆忙。
而且如果他真心想要伪造现场,难道不应该制造更多一些的伤口,往林文忠身上多扎几刀,弄得鲜血四溅,又将房间翻乱,如此一来,将会极大干扰侦查人员的搜检和判断了。
然而这个伪造者却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浅浅地刺了一刀,房间里头的东西却并未乱动,这就让人更加迷惑不解了。
杨璟想了想,便在房间里头四处走动起来,好生查看了房内的摆设,当他走到床边的柜子前,却停了下来,那柜子上了锁,却插着一把钥匙!
杨璟取出一块帕子,抱住钥匙,将锁头拧开,拉开抽屉一看,里头不过是些衣物,将衣物翻开之后,发现柜地竟然藏着一柄短刀!
这短刀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样式老旧,但刀鞘光滑圆润,刀柄更是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显然林文忠经常取出此刀来擦拭和把玩。
杨璟将短刀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并无异常之处,杨璟将短刀放下,正要继续搜查,却发现手指上竟然有一抹淡淡的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