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化冥吐牙(1 / 2)

任何朝代的更迭,都是以读书人流血开始的。

李南看着递过来的纸张上,上面记录着一个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从地府掌握的情报看,都是蜀中一些年轻士子,随即他用疑惑地眼光盯着对面的人。

“皆杀之?”

“此数人家中皆前朝旧部,此时躲在蜀地,为武逆摇旗呐喊,吾欲命明晨耐犯武城天皆除之!”对面的一位长须蓝袍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捋着自己珍视的胡子,仿佛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怕是不妥。”李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随即摇了摇头。

上面的名字,虽然说是倾向武朝一系的文人,但不过都是骑墙派,大多都是些寒门,经过神龙元年大变,也都各自也寻觅了新的靠山,有的投向了武三思,有的投向张柬之一系的旧党,还有人投向了太平公主一系。

他们之所以为武三思摇旗呐喊,不过是因为作为骑墙派,而此时武三思正当权罢了,如果太子当权,他们也会在民间说太子古之贤明,让皇帝早点传位。

如果将他们全部杀了,地府这个中立情报组织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在民间的声望也会变得恶臭无比。

这个时代的百姓信息是闭塞的,他们的观点,很是受这些每日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影响,

新生的地府虽然名字听着很唬人,但是对于武三思等手下的势力来说,还如嫩芽一般,轻轻一碰就折,这样一来,他们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几方势力,而且也失去了暗夜世界的中立地位。

地府在这场暗夜战争当中是以情报贩子的身份出现的,而不是亲自下场博出位。比起这位的高调,李南更倾向于在暗中,暗自引导走势,借刀杀人,让别的势力替他们清除武三思的爪牙。

但是面前这个中年人认为太慢了,不足以“震慑宵小”,让“大逆”逍遥法外。

“呵呵,有何不妥,人言幼文和出手不容情,扬州郊外尽灭铁组,为何忽生慈悲尔?”

对面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掉落的胡子放入一个锦囊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白皙瘦削的面容上露出一股慵懒的神情。

“若是有心人追查,反而不美。”李南小心翼翼的说。

“哈哈哈,明晨耐犯武城天皆敢死之士,以一当百,又有何惧哉,此等大逆,若死于家中,则士林人人称快,哪会追究,石安小心太过矣。”中年男人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微闭双目,不再言语。

好吧,反正动手的都是你的人,我只能管云计算大数据部,你说了算。看到对面的中年文士不再说话,李南也不再多说。

“文若先生所言极是。”

“哈哈,今日天寒有雪,年关将至,你我何不对饮一番,这蜀中雪景,怕是半分不逊于长安也。”

“敢不从命乎?”李南于是一挥手,立刻就有人送上酒菜,两人就在李南刚刚修好的木亭子里,围炉而坐,边喝酒边赏雪。

小湖山那场诡异的宴会结束后的第七天,长安就来人了。

来人带来了礼部关于李南作为朝散郎的授官文书,还有朝散郎能够使用的礼器。

一套浅绿色的丝织官服,衣衫的下摆近膝盖处加一道横襕,也就是通常说的襕衫了,上面绣着七朵直径一寸大小的小花,表明他七品散官的身份。

不过胸前并无任何电视里常见的龙啊,凤啊,麒麟啊,白虎啊之类的图案,那是五品以上官员才可能有的高级货,听着礼部来人解释,李南觉得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另外,还有一顶以竹子为骨,四四方方,外面是黑色绢纱制成的进贤冠,最后就是一双丝质的黑色官靴和一条黑色腰带。

以上,就是他这位朝散郎的官服了。太子还特别赐了一块玉佩,表示看重之意。

看到新的官服和授官文书的李南十分高兴,对着长安的方向遥拜,谢过太子大恩。

自己终于跨过了民与官的鸿沟,成为这个帝国统治阶级的一员了!李南看着朝散郎的文书和官服,嘴角疯狂上扬。

可是接下来的这个消息,彻底让李南有种错愕之感。

随着他的朝散郎文书和官服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名叫程文若的人,此人便是新的酆都大帝。

赵蕤,竟然退出了!

虽然之前就对赵蕤这种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佬,只当一个酆都大帝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李南没想到那位先生这么快就放下了地府的权力。

难道这位大佬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太子李重俊成不了事,然后急流勇退么?还是因为自己对李九那番话的原因?让这位大佬觉得地府计划有些激进和风险,故此退去?李南有些惴惴不安。

他那晚说的话实在是太激进了些,回来之后,李南无数次在黑夜里检讨自己那天所说的话,彻夜无眠,生怕某个黑夜就有无数黑衣人上门,将南音庄园付之一炬。

没想到他确是等来了赵蕤不再担任酆都大帝的消息。

怕是这位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地府吧,或者是他习惯于在幕后?李南心中想着。

李南还真是猜对了,关于他跟李九的那番谈话,被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赵蕤的面前,赵蕤听过李九的完整叙述之后,随即长叹一声。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赵蕤吟诵着《羔羊》,随即写了一封长信,让李九带回长安太子府。

这句出自于《召南·羔羊》,表面上是赞美为政者的美德,其实就是讽刺在位却不干事的,这句话的意思是:、退朝公餐享佳肴,逍遥踱步慢悠悠,如同委蛇一样离去。

用在此时,未免不是表明这位“先生”的退意!表明了自己可能尸餐素位,还是让太子派遣能人来负责地府的运转。

就在东岩子赵蕤的这封长信随着李九到达长安的同时,李南在某个极为秘密地名单上,也有了一个叫做化冥的代号。

上古有巨妖,名曰相柳,九首人身,蛇身而青,以食于九山。上古圣帝禹杀相柳,其血腥,兼之剧毒,血流之处,寸草不生,遂为绝地。

野有毒蛇,误吞相柳遗血而不死者,九年之后,蜕凡为妖,乃分九种,曰“柳泽、长蛇、阴索、化冥、回丘、双首、人面、叫蛇、风牙。”

化冥者,蛇也,初生如蚓,居于地下,性喜热,借地火之侧而居,一岁长一寸,其身坚若金铁,头生独角,天生剧毒,中着如被火焚,顷刻而亡。

化冥三岁往地面行一尺,九年后方破土而出,行动如飞,身若坚铁,以人兽心尖热血为食,乃天下大凶。

“回丘已死,新生化冥,吾已替先生寻得,风牙亦快出世,不知何人能得先生相柳之名?”李九走后,赵蕤独自翻过一座山,走入一座开凿的石室,对着里面的牌位上了一注香。

石室里,一缕清香悠悠,上面的牌位虽然积存了不少灰尘,但是还能依稀看清楚上面的字。

故先师文慧公狄仁杰之灵位!

抛开赵蕤对于某位先生的祭奠不提,李南对于程文若酆都大帝的行为,已经越来越不爽。

按照赵蕤的设定,酆都大帝和黑簿之主一主一副,虽然名为上有别,但是在地府的权职并未太大差别,只在名位上酆都大帝上略高一点,两者各管一摊,互不干涉。

但是这位新任酆都大帝的行为,在李南看来,确是有些捞过界了,一副“长安贵人”的做派,将地府视为杀手死士之流,而不是将其视作搞情报的数学家,还将李南视为他的下属,成天以长官自居。

他带着不少死士,进驻了李南的南音庄园,一来就占据了李南的大屋子,这还不算是吗,他还时不时露出这是什么简陋居所的样子,着实让李南郁闷。

不光如此,他的傲慢还体现在对李南和胡钉铰属下,负责云计算的泰煞谅事宗天宫上,随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样子,对于李南这位朝散兼黑簿之主表面上还过得去,还不至于训斥。但是对于胡钉铰则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训斥奴仆一般。

而且他的行为,让李南觉得十分的危险。

刚刚一到蜀中,他就指挥着负责战斗的明晨耐犯武城天宫的人手,大肆暗杀蜀中曾经倒向武周的人,生怕人不知道地府总部就在蜀中似的。

时尽年关,他手下那帮隶属枉死司和索命司的死士杀了人之后,直接就在南音庄园驻扎,如果不是李南名飞飞和精精儿清理这帮死士遗留的痕迹,说不定县里的公人和成都的不良人早就追查过来了。

更加让李南忍不了的是,他们所谓的“暗杀”,就是当街将其射杀后扬长而去,而且还会留下明晨耐犯武城天下面枉死司和索命司的鬼面,生怕不知道地府的人出动似的。

李南多次跟他提过注意隐蔽的事情,他总是一副我心里有数,我是一个大文人还搞不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出事了我自承担的态度,弄得李南有想要弄死他的心都有。

如果不是要借助太子李重俊的力量杀死武三思,老子早就教你做人了。每次看到那帮杀气腾腾的死士提着滴血的包裹回来,李南都有一种想要弄死这帮人的感觉。

不干净了,老子出生入死万般算计才得到的庄园,竟然被这帮人这样玷污了!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要想弄死程文若,他还真是无能为力。先不说他带着一帮杀气腾腾的死士,李南庄园里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就是他的身边,李南也很难靠近。

“某败矣。”一脸青灰色的飞飞无力地瘫倒在地,连动半个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在他的身边,则是跪在一边,脊背挺得笔直的割头小鬼精精儿。

“无量寿!”对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月白色的道袍上纤尘不染。

“哈哈哈,隐女冠果然神技,当浮一大白。”木亭中,程文若看着对面比武的场景,哈哈大笑。

“女冠神技,堪称人间绝艺尔。”亭中的李南面色如常,笑着陪着程文若饮了一杯酒,面露赞赏地看着对面神色如常的女道姑。

随着程文若来的,还有一名女道姑,名为隐,精精儿一见到她,立刻对其行大礼,口称尊师。

尼玛,这个叫做隐的道姑,竟然是精精儿的师傅!李南对于她的敬意陡然上升了几个层级。

既然精精儿的老师来了,岂不正是给飞飞和精精儿提升武功熟练度的机会,于是在李南的拜托下,程文若大手一挥,同意了让飞飞和精精儿向女道姑请教的要求。

剑客之间的教学,无非就是比剑而已。于是飞飞和精精儿日日向隐求教,每天都被打个落花流水。

这不是简单的形容词,在院中老梅枝头掉落的梅花还没有落地的功夫,飞飞就被打落到李南养鱼的水塘中,爬起来的时候身上都还不停地滴着水。

看到飞飞这般狼狈样子,程文若自是得意无比,带着胜利者的关怀,让人赐酒给比斗的三人。

这位武功奇高地道姑应该是个老刺客了,看着道姑拒不饮酒,也不接过杯子,李南有些沮丧,连半点给我下毒的机会都不给么?老刺客导师了?

或许是李南的酆都杀人术和药部主事的名字太过惊人,这位女道姑平日里对于程文若的防护到了堪称严密的级别,不仅片刻不离,就连程文若的一应器物和饮食,她都仔细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