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理解李南举动的除了老管家司义,就是梁槠了,在梁槠看来,这是这位黑簿之主小心谨慎的表现,通过这样的举动,筛选出对他死忠的奴隶,简直就是天生的特务头子。要知道,他们从事这种工作的,始终是要保险为上。
“黑簿之主此举,看似损失些许奴仆,但其选出死忠之人,至此,南音庄园再无奴仆走漏风声之虞,实乃极高明手段尔,而允许仆妇拥有私产,妇孺们为自身故,反倒加倍劳作,庄上又减去部分伙食消耗,庄园之财,不增反减尔。”
“黑簿之主又籍此颁发新令,从此庄内令行禁止,晨起晚歇,鸣金而动,整整有法。古有孙武吴宫教战,今有李石安庄内训仆,其中手段,堪称不让古人尔。”梁槠在给赵蕤的信和自己的《南音见闻录》中如此写道。
虽然梁槠和司义都把李南的举动往阴谋论上靠,但是不妨碍李南在庄内的权力和庄内妇孺的热情达到了顶峰,于是李南趁机宣布了他的种种新规定。
他首先向肥皂工厂的众人下达了今年的生产任务,并且对于今年耕种的方式做了略微调整,让他们放弃青肥,改用人畜粪便浇灌,还有成立好几个生产小组,分为畜牧组、果菜组、花卉组、安保组和后勤组等。
最后还是在司义和萧宁氏跪下苦劝之下,李南才勉强同意划出五十亩地种粮食,不过也要按照他的新方法来。
不仅如此,李南还给庄内众人定了一个严格的作息时间表,早起上工、午间吃饭休息和晚上收工,皆有钟声告知,严格遵照不得违背。
当然,李南也提出了新的激励措施,仿照后世集体农庄,李南设置了工分制度和超额奖,这下不仅是肥皂厂的员工,就连放牛养鱼的半大小子都有,按照这样算下来,如果一个女工完整的一个月工作了二十五天,她到手的工资起码比以前多二分之一。
李南这一套新规定下来,庄内妇人们个个欣喜,直言走了的人没好运,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
特别是听说工分可以换钱而且年底第一名会有自己瓦房和家具的时候,妇孺们兴奋得脸都红了,要知道,这个年代要建一栋瓦房,起码要农民十年的积累,算是很大一笔财富了,听到这个消息妇人更加兴奋,常常是自发的加班,还跟李南说不用再增加人手了,自己就干得了。
面对这种情况,从未见过奴仆自己主动要求干活的司义和梁槠,两人都暗自心惊李南的“心术”和“手段”,皆言其暗合统军之法也。
特别是那帮胡姬,李南告诉她们:你们也是庄内的一员,也不能吃闲饭的时候,她们最开始还觉得新主人又要让她们学着自己“同胞”一样,到成都“当垆卖酒”,自己也要持壶卖艺了,心中哀叹之余,大多都很认命。
结果让她们喜出望外的是,新的主人只是让她们在庄园内干活,而且活计都还不重!
胡姬们大多被分到了花卉果菜组,少数还被分到了“安保”组,听说不用以色娱人肉身布施,能吃饱还有钱拿,这个钱还归自己的时候,这帮外邦友人都高兴得跳起来了。
如果不是没得可选,全世界大概没有一个女子,愿意出卖自己身体的,能不用忍受那些唐人的“轻薄”而且任何时候不得拒绝的胡姬们大为高兴。
要事美少年还好,特别面对一些头发花白口气恶臭的“恶客”,还让她们做出种种恶心之态还要装出甘之如饴的样子,末了还要嘲笑她们天生银贱,这种经历简直让她们不堪忍受。所以,这帮胡姬也觉得颇为愉悦。
要知道,在太子府她们虽然锦衣玉食,但是经常被拿去“宴客”,服侍各种“客人”,而且奴仆不能吃完整的菜肴,主人都是会将吃过的菜肴赏赐给她们,哪怕只动过一两口,那不还是剩的吗?而且为了身材,常常不给她们吃饱。
不知这样,有时候她们还要被女管家刁难,经常不给饭吃。平日里天天被关在房间里不让出门,经常被这种鞭和那种鞭的鞭打,偶尔生病了,还要同伴出卖身体才能换来府中管家施舍的药材,不然就等着病死吧。
她们可是记得为了能让她们八月中“拜火”,不少姐妹都去服侍了那个一身老人味的管家的事情。
虽然这里吃得一般,但是三餐管饱,平日里不用练舞唱歌挨鞭子,还可以出屋。虽然府上某个严厉的“管家”似乎也在园中,但是他似乎对于这位“新主人”极为惧怕,根本就不像在太子府中那样对她们呵斥,随便看她们一眼,她们就瑟瑟发抖。
而且老管家基本上不进内院,内院也没有女管家,只有一位温柔的女主人和同样都是蛮夷的小妾,新主人平日里都不会管她们,除了什么生产小组的“组长”以外,没人来管她们。
只用劳作的日子,真好!这算是这帮“弓腰姬”们的共同心声了。
自小被训练成奴仆的她们,头一次尝到了“自由”的味道,经历过最初的惶恐之后,简直开心得不得了。虽然从此没有了赏赐,住的也是简陋的竹楼,但是靠自己挣来的银钱,还是让她们很安心的。
于是,就在小小的南音庄园内,经常会听到各种悠扬的歌声,正是来自于这群异邦的可怜人。
“这帮胡媚子!”每次看到漂亮的胡姬们边劳动边高兴地唱歌的时候,同组的妇人都会对着她们啐一口,然后低声骂道!
“想对阿郎用那狐媚手段,怕是痴心妄想!”“看那腿,女子之腿哪有生得这般粗,简直丑死人!”“不知羞!”
在这帮妇人们看来,自己的“阿郎”千好万好,但是唯有一点不好,就是喜好蛮夷女子这一点,让她们有些诟病。
这不,才送走一帮蛮夷女子,又买来了一帮胡姬,吾大唐女子,当真比不上这蛮夷婆子么?
自家阿郎对于蛮夷的女子的爱好,让庄内成为自由民的妇人们有些不爽,特别那位出落得最漂亮且被死士们糟蹋过,母亲是萧宁氏的萧彩娘。
她可是记得那日主人温柔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问自己哪里不舒服,而后几天更是悄悄在门口看自己,还让田家阿婶给自己熬了鸡汤的。
“鸡汤真美味!”在床上休息的那几天,简直是小姑娘觉得自己人生中最温暖的时光,温暖到她几乎都将之前噩梦般的几天都忘了。
从那几天之后起,萧彩娘的心底就刻下了自家阿郎的影子,正旦之时阿郎亲手将包着银豆子的红包递到她手中,温和地笑着说拿着罢的景象,小姑娘不知道回忆过多少次了。
放了奴籍这件事,小姑娘即是高兴也是悲伤,高兴的是自己不再为奴了,悲伤的是自己不再属于她这位“阿郎”了,以前她还想着自家阿郎会不会像其他主人一样,收了自己手下的女奴,但是现在一看,阿郎一个良家子,怕是不会要一个失了贞的女子,哪怕是为妾。
带着这样的心思,萧彩娘工作起来也算是最卖力一批,后来她想通了,自己跟阿郎之间身份虽然相差依然极大(她还不知道李南被封为朝散郎的事情),但是好歹自己现在也算好人家儿女了,地位上跟阿郎差别不是那么大了,虽然失了贞,但是阿郎可是亲口说过要给她们日后一个依靠的,自己相貌又是这帮少女中最为出挑的……
如是能给阿郎收了房,哪怕她再次为奴,给阿郎当一辈子婢女,奴也是愿意!寂静的夜里,萧彩娘经常一个人裹在被子里想着。
所以,原本作为“庄花”的萧彩娘,越发看这些新来胡姬不爽起来,每当自家阿娘和婶婶们骂着那帮胡媚子的时候,小姑娘虽然不像已婚妇人一样可以说那些荤话,但是萧彩娘也是很高兴的。
“萧彩娘是么?二月份‘南音红旗手’便是汝了,这是一匹布,拿去做衣服罢。”一个月后,在全体员工第一次会议上,李南看着司义传来的工分名单,笑嘻嘻地把一匹布递给了萧彩娘。
“谢阿郎……”手指触碰之下,萧彩娘脸红得都渗出血来了,虽然都是自由民了,但是庄内众人都还是叫李南阿郎。
“哎,勿跪,勿跪!”李南看到要跪下的小姑娘,赶紧上前去搀扶。
结果他刚刚一扶,小姑娘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差点摔倒下去,好在她立即站了起来,随即低着头,嗫喏着回到了队伍中。
不是,我本来还想把这面红旗交给你的啊,云纨嘉绣了好几天的。李南看着身后拿着一块三角红布,上面绣着南音红旗手旗子的飞飞,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萧宁氏作为她母亲,在一干妇孺羡慕的眼光中,接过了李南的这面红旗,春风得意的回到队伍中。
“是不是996对于少年儿童来说太过于繁重了,你看,这都累病了。”看着不过十四五的小姑娘似乎烧得脸都红了,身上也没有力气,万恶的资本家李南开始反省起来。
“明日休沐一日,今晚食堂加餐!”看着众人上报的工作成果,李南也觉得老脸一红,宣布了今晚加餐,一人有一碗鸡肉吃。
当然,想象中的欢呼没有到来,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女工们皆是拜倒,口称谢阿郎赏赐,人人面带喜色。
看来唐代奴隶的解放工作,任重而道远啊,看着跟以往毫无二致的李南,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改造工作,道远且长。
我是李南,字石安。
我是个穿越客,目前在唐朝搞了个农庄。
唐朝奴隶的改造和解放生产力工作,还是有些困难。
不能一蹴而就啊,先贤说的话是对的。
想搞点思想改造和奴隶解放的我,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