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崇操!还不拜见汝师!”
“弟子武崇操,拜见恩师!”沉浮生背后的书童突然跪下,对着李南行了大礼。
“武崇操??好个沉浮生”看着对方似笑非笑,一副石安你已经入毂的神情,李南看着对面那个武氏遗孤颤抖的身体和通红的脸,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屈辱。
这是“质子”,也是“保证”。好个沉浮生,果然不愧为天下一等一的谋士和忠臣,为了武三思,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有心拒绝,李南也知道局面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一旦开口拒绝,那么之前万事皆休,自己怕不是要面对武氏的报复,甚至——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直到现在,李南才明白了今日沉浮生来找自己的真正原因。
沉浮生和武氏遗孤,现在就像是待价而沽的雇佣军一样,掌握了不少长安秘梓和人手财富的他们,现在寻找一个“势力”托庇,如果自己不同意,那么他们说不定转而投向自己的敌人。
幸好,也不幸的是,他们找上了自己,此时由不得自己不答应了。
可以说从平安不惜性命的带着他的信想要找到南音山庄过来送信的时候,这个局已经开始了,自己一步一步地按照他的设计在走。
其中的算计和对于人心的设计,沉浮生简直将他手里每一张牌都发挥到了极点!
于是一切无可挽回。
好个沉浮生!不愧是长安曾经最可怕的男人,可与先生掰手腕的谋士!不,他现在也是!李南看着对方,心中闪动着惊惧。
自己明面上看似主动,但是现在被动的则是他了。
于是千言万语,化作长叹一声。
“好!”李南深深地看了沉浮生一眼,收下了这个“徒弟”。
“哈哈哈,吾侄崇操,汝这恩师才学胜吾十倍,今日得列其门墙,乃汝三生之幸,汝当视之如父!”沉浮生也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十分高兴似的。
他是真的很高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心无旁骛地一展胸中手段,为武氏复仇,而且李南为了武氏的遗留和这层关系下,不得不给他的弟子一个好结果。
化冥似毒实怯,以勇烈示人,实则不喜争斗尔。这是杨空月这段时间告诉他的,而且对于李南长期的分析也证明了这一点。
“沉浮生从洛阳所为便可看出,此人对于自身才学极为自信,虽好隐忍,但赌性极重,每逢大事好弄险,勇烈决绝,好做博浪一击也”
沉浮生从杨空月那边了解簪缨和山海秘事,对李南性格做侧写的同时,李南也对他的性格有一个分析。
而且这个分析出自于蜀中那位“先生”,他识人之术天下无双,比杨空月不知道高了多少,李南不得不信。
沉浮生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表明了我就是搅局的,虽然你可以对付我,但是你不能无视我,作为第四方入场,所有人都要拉拢甚至防备他,以武氏和他的性命,做博浪一击,以小搏大。
先生识人之明,天下无双,再次感叹赵蕤的恐怖之后,李南同意了!
狐狸和狐狸互相施展骗术,从来都没有这般容易,都是各怀鬼胎,小心翼翼。
于是李南轻轻点头,这才与沉浮生击掌。
“诺诺!”听到自己“叔父”的话,少年的声音都颤抖了。
显然“认贼作父”这一关,他还是有些迈不过。
“起来罢。”李南看着那位少年,有些不忍地开口了。
“可有表字?”
“尚无,还乞恩师赐名。”
“汝乃浮生兄所托,生逢乱世,为师便赠表字浮世于汝,可好?”李南这样说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沉浮生,发觉对方除了微笑以外,其他什么表情也没有。
“谢过恩师赐字!”武崇操,不,武浮世眼睛已经有了泪水,但是他不敢擦,只是低着头站在沉浮生身后不语,浑身不停颤抖着,牙齿咬得紧紧的。
身逢乱世,谁都身不由己啊。看着武崇操,不,武浮世,李南心下有些感怀。
想必他也很懵逼,分明还是之前不死不休的生死大敌,现在不得不成了他的要“以父视之”的师父,而且还是他最为敬重的叔父促成的。
显然,这巨大的身份改变让他不解、屈辱甚至愤怒。
这乱世浮生,说不定谁和谁又别离,谁和谁又相遇呢?
如同缥缈浮萍的少年,只得选择把自己交给了命运。
虽然很想说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之类的句子来鼓励这个少年,但是想着若是真的鼓励他自己日后怕是多一心腹之患,而且类似的话想必沉浮生已经跟他说过了,于是李南突然灵机一动,说出了另外一番话。
“人居浮世,身是浮生,正所谓浮世如流水,滔滔日夜东,观汝面相气色,怕是汝日后成就,便于那水结缘,若是无碍,少不得一朝海外天子可做!”李南看着武崇操和沉浮生,心中肉痛不已:“亦暗合浮生兄沉浮生之名也。”
没想到这南洋商贸,日后就要便宜了这帮武氏遗孤,李南突然觉得冥冥中是不是真的有天意,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这也是他能解决武氏的最好办法了。
“吾代武氏上下,谢过石安!”沉浮生离席,突然带着平安和武崇操,对着李南大礼参拜。
想起了海外的日本某群菩萨蛮,沉浮生顿时对李南真的心悦诚服起来。
君子可欺之以方,这位山海相柳,怕不是比簪缨君子更似君子也,低着头的沉浮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上面衣衫摩擦声传来,抬起头,李南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空气中只留下对方一句貌似感叹的话语。
浊酒不禁云外景,浮生浮世只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