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贼,今日方知妾不易也欤?”打开太平公主给自己的回信,开头这几个字让李南有些脸红。
赶紧左右瞄了一眼,看着送信的侍女一副郎君在做什么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的模样,李南才屏退左右,自己一个人看信起来。
送走孙推官后,李南越想越惭愧,于是给他的“兔兔”写了一封情真意切地长信,表示自己胡闹拖累了你,现在朝堂出现了“倒兔风潮”自己也很内疚惭愧,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然而太平公主的回信也很有意思,通篇都是在对某个现在才反应过来,抛下怀孕妻子外出当那个劳什子县尊的狠心贼的控诉,并且炫耀地说自己找了女冠隐和御医看了,自己肚子里是个儿子,而且分享了最近跟南雀一起打麻将逗熊猫,还有李青宁是多么可爱的情况。
末了,她来了一句:区区小事,何劳郎君忧心,此事已然平息,还望郎君保重,行事之前多以吾等为重。
再看看药娘和南雀写过来的信,都表示庄内好得很,李青宁也乖得很,大家都很喜欢,李玄玄这几天也很“安分”,连萧宁氏都赞叹不愧是郎君之女,天生比其他小娘子沉稳大气和聪慧。
看到庄内传来的信,李南这才安稳下来,于是提笔一一回信,表示自己一切无碍,渭南县好得很,现在有点忙,过几天休沐了就回来看看云云,交给了侍女让她带走。
“娘子有语寄郎君:太平者,镇国也,郎君可便宜行事。”侍女收下信,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传了太平公主的交托的话语。
“上覆娘子,吾自省得。”简单几个字,李南感受到了太平公主对于他的付出,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不过想来也是,太平镇国公主府能有今日威势,这样的“波澜”想必经历过不少,或者对于太平镇国一系,连波澜都算不上。李南一边想着,看着侍女消失在后衙,开始为礼部主事被杀的事件头痛起来。
解开这个事件的源头,其实就是在于这个事情的结论,此时真相不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给长安诸方一个解释!附和诸方利益的解释。
这才是他应该做的
正在沉吟间,突然下面来报,说是有司刑寺的断官来访!
“大理寺的人?他们这个时候来干什么?”李南赶紧换上官服,表示让钱隆准备接待,自己稍微整理仪容之后再行前往。
大理寺古而有之,为九寺之一,职责相当于最高法院,主管刑狱断案,设卿一人,从三品;少卿二人,从四品上,手下依次设五品下断官八名,相当于此时的最高法院,跟刑部,和御史大夫并称为三司,也就是民间戏文中的三堂会审的由来。
大理寺在李治时期被改成详刑寺,武后时期有改成司刑寺并沿用至今,不过大理寺这个说法深入人心,所以也就这么叫了开去,正式的称呼是司刑寺断官,而不是传说中的大理寺判官。
顺便说一句,李南也是到了唐朝才知道,上任相柳狄公仁杰其实并不擅长断案,此时也是以贤相出名,根本没有任何断狱如神的名声流传。他曾经担任过大理寺丞属于大理寺高级官员,属于领导,并没亲自下一线断案。
后人所谓神探狄仁杰形象,源自后世一个荷兰人写的《狄公案》!
而被此时的唐人称颂的“公正贤明”,是他当大理寺寺丞那几年,就把大理寺积压案件全都清理了,涉案人员达17000人之多,事后竟然一个喊冤的都没有的事情。
此时唐人对他的评价是也是宰相之才!
换言之,唐人此时称颂且看重他的,就是他调和矛盾,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能力,而调和百官,平衡诸方,也正是宰相的职责和要求!
所以他才是“相柳”,宰相的“相”!
关于这个问题,他曾经也请教过天神,得知真相的他眼珠掉了一地。
原来当时发挥作用的竟然是天神和刚刚有个雏形的“内卫”!无孔不入的内卫负责查出真相,精明政治家的狄仁杰负责调和政治上的矛盾!
两人一在暗,一在明,这才打造了狄仁杰赫赫威名,借此把他推上相位!
但大理寺不是没有山海的人,大名鼎鼎的法家“天狗”就在大理寺,或者说是如今的司刑寺。
阴山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只有嗅觉最灵敏,而且厉害到可以吞食月亮的天狗,方可御“天下诸凶”!
遗憾的是,法家一脉与相柳一脉不仅不是合作关系,反而闹得有点不愉快,就因为法家弟子的狄仁杰,后来吸收了不少儒家思想,成为了相柳。
法家和儒家天生不对付,可以说是世仇,所以哪怕是最不像相柳的相柳,终其一生,对于大理寺和法家一脉都是愧疚的。
这可不好办啊,看着拜帖上写着徐可法,李南有些头痛起来。
这位怕不才是真正的断案高手而他的父亲,才是真正的断案如神、上任的司刑寺卿,被誉为“卓然守法、虽死不移。无屈挠之心,有忠烈之议。”,有着强烈法家色彩的天狗徐有功,也是当年助力狄仁杰成名的幕后最大功臣之一。
看着这个名字,李南已经确定他就是这一任的天狗了。
“也不知道这一任天狗对于我相柳一脉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匆匆戴上压袍子的银鱼袋,李南扶了扶官帽,待一切“整整有法”后,这才心情忐忑地去见见这位山海的“才俊”!
“还乞借佩刀一观!”见面刚刚结束寒暄,这位就直接开口了。
“佩刀?”李南看着对面这位“天狗”,心里有些发毛。
对方不过四十上下的年纪,也可能更年轻,但是脸上的风霜之色让他看着有些苍老,此时身高七尺有余,眼神锐利,身材偏瘦,手指呈现出一股不正常的白皙。他身上的绯红官袍崭新,但是靴子边缘有些脏了,看来是临时换上的崭新官服。
固执且强烈自信之人,看着对方的话语神态,再结合自己粗浅学自《长短经》上的“识人术”,李南的也对其的面相有个侧写分析。
“佩刀?本官只有佩剑一把,徐断官可要一观?”李南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拿过了他那柄乘胜万里伏,笑吟吟地交给了徐可法。
“是么?”徐可法接过剑,细细查看后交还给了李南,眼神中透出意味深长。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说的佩刀是什么,正是太平秘卫的平日里常用的十炼太平刃!
但是李南不敢给,万一对方拿去说是凶器,或者让佩刀沾血,自己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李南认为,以他大理寺断官,山海天狗之能,会搞不到一把太平秘卫的佩刀?
显然,对方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于是他当着李南和钱隆开口道:
“石主事致命伤乃脖颈,被人一刀枭首,切口平滑,右重左轻,右低左高,伤口毫无卷曲,可以推断出行凶之人力量极大且身材矮小,约莫五尺上下,当面一刀斜挑后枭首,要做到此并不易,此人刀术极高,用刀当比一般腰刀长不少,一刀而断骨肉,此刀当极薄极锋利,若能寻得此刀,此案可破!”
“谢过徐断官!”李南敛容,对着徐可法深深一拜。
这是给自己线索啊,让自己找到同样使用这种长刀的人好交差,看着对面不苟言笑的断官徐可法,李南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