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虞轻轻拍了拍静女,旋即问张季道:“我兄长与公羊先生他们,不知当日是如何逃生的?”
“亦是在走投无路下跳入沙河逃亡。”
张季感慨地说道:“由于那时间在冰寒的的河水里泡久了,公羊先生因此落下了病根,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尤其是江东湿暖,先生时常感觉浑身刺痛,手脚无礼,虽然请来了医师,亦不能根治,只说需要长期调理……”
“湿寒入体,这个确实需要长期调理,短时间难以根除。”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旋即忽然问道:“前几日在舟船上,你说你是江东义师的使者?”
“是的。”张季点点头,毫无保留地说道:“赵璋与公羊先生命我前来视察荆楚、长沙、江夏几支义师,看看他们是否有能力牵制晋国,为我江东争取时间。”
“公羊先生也在江东义师?”
“先生可是江东义师的军师参将呢,若没有先生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如何能击败韩晫?”
赵虞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公羊先生击败了‘陈门五虎’之一的韩晫,而并非江东义师的渠帅赵璋。
回想起昔日那位公羊先生迂腐顽固的模样,他表情古怪地问道:“公羊先生知道自己身在叛军么?”
张季顿时会意,轻笑着说道:“先生言,他受乡侯厚待多年,如今该是他回报这份恩情了。”
“……”
赵虞点点头,暗自唏嘘不已。
而就在这时,就听张季压低声音说道:“事实上,赵璋起兵反晋,正是公羊先生劝说的。”
“哦?”赵虞脸上露出几许惊讶之色。
见此,张季便详细地解释道:“先说下邳赵氏吧。……二公子或许不知,赵璋出身下邳赵氏,乃我鲁阳赵氏之分支,今家主赵祯,乃乡侯的二伯、两位公子的伯祖父。这位老大人膝下有二子,长子赵璋,即如今江东义师渠帅;次子赵瑜,如今为江东副帅。……当日乡侯府蒙难后,大公子与公羊先生一行人带着族谱投奔下邳赵氏,将始末缘由告知赵老爷子,赵老爷子又惊又怒。……期间赵老爷子与公羊先生有过一番商议,具体商议的什么,我并不知。……我之所以投奔江东,就是听说江东有一户赵氏人家杀县令叛乱,心疑或许是我鲁阳赵氏的旁支,这才前去打探,没想到果真就碰到了大公子与公羊先生等人。”
“原来如此。”
赵虞点点头,问道:“公羊先生欲借下邳赵氏之力为我赵氏报仇?”
“那倒不是。”张季摇了摇头,带着几许莫名的骄傲说道:“下邳赵氏在下邳虽也是大户,但相比我乡侯府还是不如的,只不过大公子尚年幼,公羊先生认为大公子眼前应当以学业、本领为重,不应过多参与复仇之事……故而先生推举赵璋为帅。”
顿了顿,他又说道:“事实上,下邳赵氏这次起事,我鲁阳赵氏这边功不可没,且不说公羊先生为其出谋划策,就连粮草,亦是周家提供的……二公子可还记得,您当初托你大舅父周韫在徐州等地购置粮食几十万石,原本要用于王尚德的军市通商,此番江东起事时,用的便是这批粮草。……眼下,大舅爷就负责为义师储备粮草之事。”
『怪不得……我就说那赵璋一个下邳县尉,短短几年征募数万军卒席卷江东,期间还要与韩晫交战,他哪来的粮草……原来是有周家相助。』
恍然之余,赵虞忍不住问道:“外祖与外祖母亦在江东么?二老身体可好?”
张季苦笑着点了点头。
见他这幅表情,赵虞亦立刻就醒悟过来——女儿、女婿突然死于非命,其中一个外孙生死不知,不用问也知道二老的心情。
“待时机合适,我会前往江东看望二老……”
说着,赵虞话锋一转,又问道:“今年江东有什么打算?不,公羊先生有什么打算?”
张季闻言看了看左右,旋即小声说道:“公羊先生决定于今年前后攻陷济阴、济南、泰山、山东,继而北以泰山、济水为屏障,西以济宁、南北湖、彭城为屏障,厉兵秣马、休养生息。期间,北御晋国,西取豫州,待晋国力衰,再思渡河北进……”
『好家伙,这是要取代晋国啊。』
赵虞万万也没有想到,那位公羊先生为他鲁阳赵氏报仇的做法居然是如此的激进。
他失笑道:“公羊先生要助我赵氏取代晋国么?”
听到这话,张季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旋即他解释道:“公羊先生曾说过,那童彦区区一个梁城都尉,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权利,可见他背后还有人,而且极有可能是晋国王室的权贵,比如王族、外戚。而晋国朝廷,不会为了我赵氏而将其治罪,只会强行镇压。既然如此,我等想要找到当年的真凶报仇雪恨,就要做好与整个晋国为敌的准备。”
这一番话,说得赵虞心中一凛。
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还是那位公羊先生看得透彻。
『……那么,我要不要推波助澜一番呢?』
手指轻扣着膝盖,赵虞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