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在截止四月前的一个半月里,赵虞又陆陆续续收到了李奉派人送来的若干份书信,信中详细地记载了他与东宫、与三皇子李虔的接触过程。
据信中内容,这段时间东宫与三皇子皆试图不遗余力地拉拢李奉、拉拢邺城侯一家,并且他们彼此之间,也已得知了对方的企图。
在这种情况下,东宫与三皇子自然希望李奉代表邺城侯一家做出某些承诺,但李奉又怎么会轻易做出承诺呢?遵照赵虞的授计,李奉始终保持游走于东宫与三皇子之间。
想来东宫与三皇子也不是傻子,时间一长,那两位也看出来了,因此对李奉的态度也稍有改变。
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东宫与三皇子目前只是觉得邺城侯一家试图‘待价而沽’,还并未察觉到更深层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东宫与三皇子顶多就是背地里骂两句,但明面上仍然还是要做出拉拢邺城侯一家的行为——毕竟,总不能任由邺城侯一家倒向对面吧?
邺城侯一家这边,祥瑞公主与周虎的影响力还是不小的。
在此期间,祥瑞公主亦紧跟时事关注着此事,考虑到接下来的计划中还需要用到这位公主,赵虞也不介意将李奉的书信内容告知这位公主,倘若公主有不明白的地方,他亦不吝教导。
总而言之,赵虞继续与这位公主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说来也有意思,自从赵虞与邺城侯夫妇私底下确认了与祥瑞公主的亲事后,这位公主在赵虞面前倒是性格收敛了不少,尽管大多数时候仍直呼‘周虎’,但隐隐感觉,她已逐渐有将自己视为周府女主人之一的架势。
对于此事,静女佯装不知,反正她与公主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别说公主暂时还无法名正言顺地嫁到‘周家’,就算嫁过门了,也不大可能威胁到她的位置。
馨儿、馨夫人就更不可能与公主结怨了,唯一感觉有点不适的,也就只有李小姐了,不过李小姐为人也聪慧伶俐,他知道公主在这个家中也就只能在私底下骂骂她,倒也不怎么在意——大不了公主在场的时候她不出面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四月上旬,颍川郡各县为了该年的春耕之事,再次陷入忙碌。
而在此期间,赵虞先是陆续视察了陈陌、王庆、褚燕三支部军,随后又视察了治下二十个县的县军,包括阳翟等四个并非是他直接任命县尉的县城——当然,后四个县城只是顺带的。
说起来,赵虞倒也不是不想将阳翟那四个县的县军真正地收入囊中,问题是那几名县尉干地好好的,非但在当地有着不小的名望,对他这位都尉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赵虞一来实属找不到换人的借口,二来他这边也没有能胜任的人,最后索性也就作罢了。
四月下旬时,赵虞借着视察舞阳县的机会,顺便视察了舞阳县的矿场,即那座坐落于卧牛山的矿场。
期间,他身边不止有舞阳县尉秦寔与矿场的监官董耳跟随,就连何璆亦闻讯而来,头绑黑巾扮成一名黑虎众,寻机向赵虞汇报眼下他‘南阳义师’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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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何璆所言,目前其‘南阳义师’,已击败且吞并了卧牛山上至少七成的山寇,人数已发展到了近一万六千人,现如今正积极在南阳、汝南两郡活动。
赵虞闻言淡淡道:“可莫要闹地太过火了。”
何璆微笑回道:“都尉放心。”
据他解释,他所谓的在南阳、汝南两郡活动,并非是指率领义师直接攻打县城,而是派人打扮成挑货郎、游侠等等,在暗中传播义师的信念,或挑拨、或吸收那些不安于现状的人。
南阳、汝南两郡的情况与颍川郡不同,在颍川郡,赵虞这些年又是大力发展官田,又是兴建畜牧场,再加上严厉打击屯粮居奇之事,由官府牢牢掌控着郡内的米价与肉价。
尽管颍川郡境内的米价至今仍维持在三百五十钱一石的高价上,但那是因为朝廷‘蛮横’地从颍川郡征调了百万石粮食的关系,这件事颍川人上上下下众所周知,怎么也不可能怪到颍川郡的官府头上,要抱怨也是抱怨朝廷,抱怨其他郡拖累了他颍川。
对于本郡的官府,颍川人基本上还是认同的。
更何况,这两年颍川郡的米价也并未继续上升,因此尽管米价居高不下,但颍川郡的平民至少看望了希望。
再加上各县官府都相应郡守府的政令,做出了‘绝不使一人饿死’的承诺,因此颍川郡的民心近两年还是比较稳定的。
然而在南阳、汝南两郡却不是怎么回事,这二郡的米价早已飙升至过了四百钱一石的档次,肉类的价格更是高地让平民望而却步。
就拿南阳郡来说,尽管王尚德、王彦族兄弟俩也在大力发展官田,但发展规模却居然被颍川郡后来者居上,再加上王尚德现如今驻军在南郡荆楚,需要担负南郡百万人口的粮食负担,又要筹集军粮征讨长沙郡的项宣,南阳郡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何璆的捣乱。
为了报复王尚德、王彦兄弟,何璆致力于鼓励南阳郡的起义,向后者提供理念依据与实际帮助,这也使得南阳郡的治安变得愈发不安稳。
现如今,王彦在南阳大肆追捕义士,抓了不下千人,但非但效果微乎其微,且平民与官军——即南阳军的矛盾亦日渐激化。
至于汝南郡,则主要还是‘接管不力’问题——当初江夏义师的渠帅陈勖向东投奔江东义师后,虎贲中郎将邹赞未及时弥补义师败退后的实力真空,再加上他后来急着率军征讨江东义师,也没来得及培养本地卫戎兵力,以至于当邹赞率领太师军奔赴鲁郡之后,汝南郡便陷入了群贼乱舞的乱相。
好在邹赞当时总归是在个别几个县拉起了几支县军,再加上汝南郡普遍地势平坦,也没有有心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因此汝南郡境内虽然小股贼寇不断,但倒也没有形成向伊阙贼、泰山贼、卧牛山群贼这等动辄成千上万的大股贼寇,否则,恐怕朝廷早就调赵虞前往汝南平叛了。
四月的月末,郑罗的手下高衡亲自来到了许昌,向赵虞送来郑罗的亲笔书信。
可能是怕信件遗落后给赵虞带来麻烦,在这封信中,郑罗只是以一名行商的口吻讲述了江东自去年起陆续发生的几桩事。
头一桩,去年江东的丹阳郡出现了一名叫做赵伯虎的江东义师余党,此人在韩晫的追杀下,借助江东义师的名义,于江东迅速拉起了大概千人。
第二桩,则是去年七月前后,赵伯虎于江东震泽,击败了陈门五虎之一的韩晫,令后者兵败身亡。
说实话,郑罗的这两个消息,送来地着实有点晚了,足足晚了半年。
毕竟早在去年的十月,赵虞便已经通过各地官府的消息传递得知了这件事,甚至他得知的详细程度,还不亚于郑罗信中所述,比如赵伯虎在震泽究竟是如何以少胜多,以区区数千人的兵力击破了韩晫数万晋军。
但话说回来,郑罗的这份书信也并非毫无价值,因为赵虞所了解的情况是基于‘晋国视角’的,比如韩晫是如何战败的,但郑罗在信中所详细讲述的,则是‘一般视角’,即以第三方的视角描述了这几桩事。
比如据郑罗所言,赵伯虎最初逃至江东那会,其实江东是十分悲观的,曾经支持江东义师的那群人,主要是江东的乡绅、官员阶级,基本上都保持了中立,甚至于有的已准备向韩晫投降——也正因为这,韩晫才能在短短数月间,迅速击破九江、广陵两郡,继而跨过大江,挥军江东的丹阳、吴郡、会稽三郡。
总而言之,赵伯虎当时的处境十分艰难,幸存的旧江东义师残余势力纷纷易帜,与他划清了界限。
在这情况下,赵伯虎勉强才吸收了千人不说,既没有军粮、又没有装备,这才决定从丹阳郡撤往吴郡,欲借助吴郡震泽一带的复杂地形与韩晫展开游击,寻找击破韩晫军的机会。
赵虞猜测郑罗可能事后与他兄长赵伯虎见过面,因为郑罗在信中很隐晦地写到,当时赵伯虎麾下的千人也十分悲观,虽然他们决定在震泽背水一战,却也做好了战败后继续南撤,撤往会稽郡的准备——倘若不是事后见过赵伯虎,郑罗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人当时的想法呢?
在这个年代,会稽郡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基本上就是穷乡僻壤的偏僻之地了,不过会稽郡那遍布山丘的地势,倒是适合与韩晫率领的晋军游斗?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赵伯虎在震泽的背水一战,竟然真的击败了陈门五虎之一的韩晫,甚至还将这位虎将包围,以至于韩晫力战而亡。
这一仗,可谓是彻底扭转了江东的局势,非但赵伯虎本人因此扬名天下,就连江东那些原本已准备投降晋军的摇摆势力,也对这位江东义师的新渠帅心生了几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