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在院子里晨练,闻言道:“夫子,咱们这里能听到的,不一定是寒山寺的钟吧?”寒山寺离得远,这附近也有敲晨钟的寺庙。
“不是也没什么,念诗要紧。”赵先生浑然不放心上。
长公主对镇南王招手:“你别打岔,初到地方大玩三天,孩子们今天不做功课,但是这样一念,功课也就出来。”
“父亲说,元皓的大功课就是这样赶出来。”镇南王不是捣乱,而是感受下成就儿子的过程。
早饭以前,赵先生说了不止一首苏州古诗,又讲解几个出自苏州的名人。
黑加福姐弟和袁征兄弟这样的年纪,就是在学里,这样的功课也算过得去。
吃早饭的时候,太上皇亲手给赵先生让了一筷子小菜:“呵呵,你很会抓钟点,你应该多吃些。晚上,螃蟹你也多吃。”
赵先生对自己也很满意,他的职责就是不论孩子们放不放假,他用各种方式把知道的学问塞给他们,再慢慢消化和体会。
消化和体会,有时候可能是一辈子。眼下能学点儿,能背点儿,先生的活计就是这样。
早饭过,奉着太上皇,一行人兵发的第一站……加寿等在苏州的铺子。
离这里有距离,昨天的蜜饯就另外现买。也因为从别的铺子里买过本地蜜饯,到铺子以后,孩子们品尝起来,评题的话中肯。
黑加福没吃几口,又抢到头一个扮铺面掌柜,安白氏带着安书兰陪她。
见静姝姑娘和在扬州没有分别。
铺子外面有个小孩子伸头探脑,看上去衣着不富贵。手心里攥着的,因手的大小,不会超过三文钱。
黑加福热情揽客:“进来进来,要买什么,这是我的铺子,我很会招待。”
这热情,冰也能融化。小孩子垂着眼帘摊开手,一文铜板在手心。
“今天打折哟,你来的巧。”
黑加福指挥,装了一包蜜饯给她,收了她的一文钱。
又进来一个,金簪子绣花衣裳,四个人跟着,小姑娘鼻子朝天的进来。黑加福把掌柜的叫到一旁:“劫富济贫,卖她贵些。”
掌柜的不可能乱提价格,但说的天花乱坠,小姑娘走时大包小包的,如果是她自己吃,一年的蜜饯也有了。
掌柜的回来邀功:“八百两,您满意吗?”
黑加福很满意,她没上路的时候,就由曾祖父老王教导,知道八百两的实际价值。
叫上安书兰去后院子里寻到大家,开始吹嘘。
镇南王越听越不对:“静姝,你前面卖的那个,足有二两多的东西,一文钱就给人,你说劫富济贫?你劫的到底是谁?”
大家哄堂大笑:“是啊,白静姝,这可是小坏蛋舅舅的铺子,你其实把他劫了。”
“嘿嘿……”黑加福尽量笑得好看些。实在过意不去,讨好镇南王:“舅祖父,去我家的铺子里吃,多吃些。”
镇南王佯装嗔怪:“不但去你家的铺子里吃,走的时候还要装得包袱满,留着我路上吃。”
这一天就在铺子里,中午在附近有名酒楼上用饭。孩子们没有说大玩的这一天浪费,他们看了这个铺子,又商议起扬州的铺面怎么开,请这里掌柜的和伙计中的能人出主意。
太上皇等颇有兴趣的在附近走了走,最喜欢杂货店,这是布衣百姓们常光顾之处,问了柴米油盐的价格,从中知道本地的日子。
这是他的玩。
嘴上再说不是为当差来的,但心系一辈子,还是丢不下来。
到这里的那天不计入三天大玩之内,今天这是第一天,和加寿等人的铺面亲近一回,晚上回住处都带回来不少蜜饯,人人都有满意。
第二天第三天,虎丘和狮子林等玩过。第四天上午,孩子们开始写字念书练功夫,恢复半天上课,半天玩耍。
太上皇也有正事,带着太子、齐王世子等人,就本地政事做讲解或讨论。柳云若带着随行公差,往街上打听本地官员的官声。
大家各自有事,忙了起来。
……
京里。
中秋节的前一天,韩世拓问掌珠道:“不把彻哥接回来吗?”掌珠说拿不好主意,让把正经叫到面前。韩正经听完,一本正经的回答:“彻哥已接不回来了。”
“你呀,你难道麻烦姨丈姨妈一辈子?”韩世拓微笑。说过,他先往衙门里去。
有件小事,国子监和兵部里有交结,小二让韩世拓去送公文,看着袁训公文到就盖印,不要耽误阮大人的功夫。
韩世拓走去,办好后一时没走,和袁训说着话:“中秋家里人少了许多,不然咱们一起过。”
“镇南王府早几天对我说,他们家里人也少,老王不耐烦叫亲戚凑热闹,他说中午往我家,晚上他是长辈,我们去他家团圆赏月。你要一起,阖家也去镇南王府。”
两个人正说着,院子里走来几个人。最前面的最雄纠纠,小腿儿却是软的,走的一颠一颠的神气。
萧智穿一件大红衣裳,胖面颊上挂几点泪。
韩彻穿一件水红衣裳,虎头虎脑东看西看。
望到袁训后,“哇”,萧智大哭一声,没多少眼泪,但扯开嗓门儿洪亮惊人。
“醒了,我醒了,”萧智扑到袁训怀里。
“他醒了,”韩彻帮忙解释。
“知道了,你这不是又找来了。”袁训抱他到怀里,坐到左膝盖上。右边以前留给韩彻,但今天有自家祖父在,袁训没唤韩彻,由韩世拓抱起孙子。
韩世拓满心欢喜:“你又重了,姨祖父姨祖母天天给你吃的倒有多好?”
韩彻认得祖父,正要同他说几句。“哇”,萧智给了他们一大声。
手指袁训的另一个膝上,萧智胖眉头不费事儿的挤出一大团疙瘩肉,对着韩世拓又怒了大眼睛。
袁训看得目不转睛,勾起他的心情,对韩世拓道:“这倒有些似战哥,战哥小的时候,才是这样的独霸。他这是要彻哥同他在一起。”
韩世拓就把韩彻也给袁训,萧智果然没了脾气,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伏在袁训怀里,看上去都是乖宝宝。
熟悉的官员来回话,袁训还抱着他们。有个外省的官员来回话,袁训不能让他说怠慢,把孩子们放下来,铺一块自己的帕子在椅子上,这高度他们刚好够得着。
放一块点心在上面,两个孩子捏碎了,你给我一口,我给你一口。
韩世拓也不错眼睛,想想正经的话有道理,彻哥还是不接的好。
有人要说,长大可怎么办?韩世拓才不担心,不过是跟正经一样,长大了就送回来。
晚上他回家一五一十告诉掌珠:“四妹夫要会的人多,我就起来告辞。我说彻哥,祖父走了。彻哥扭头看看我,小小王爷急了,握心就给他,抹了他一脸。”
那个模样很有趣。
“彻哥呢,还伸舌头舔了舔,他还真舔到嘴里,就这样吃了,就这样头也不回。我也不叫他了。不然一哭是两个,怪不上别人,只能怪我没眼力。”
掌珠道:“那好吧,咱们再当一回厚面皮的人。”
“这个月的银子你送去没有?”
“送去了,哪能麻烦四妹带孩子,咱们还不给钱。”掌珠微嗔:“我都有孙子了,不懂事可不行。”
不懂事这话,让韩世拓好似针尖一扎,有什么散开来。他低低叹上一声,更不做接回孙子之想。
是啊,免得不懂事了可怎么办?
旧年事迹的痕迹,在文章侯的心里并没有真正抹去。这也是他难为情也有,却不强接孙子的主要缘由。
暗暗对自己道,不是厚面皮,实在是怕了家里再出当年自己那样的人,出二叔三叔四叔年青时那样的人。
……。
文章侯不知道的是,两岁的萧智回到家里,极为得意,对宝珠道:“不给接。”手指韩彻。
韩彻也点自己,笑得金童般:“祖父,特特接。”
“不给接。”
“特特接。”
两个人又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