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爷是不是老了?”胤禛有些不自信的轻声问道。
“啊?爷才二十五呢,正当桃李年华,怎么会老了?”
苏培盛头一回见到爷如此不自信,要知道爷可是皇子里容貌最出类拔萃的啊。
打那之后,苏培盛每年都会在暮春时节随爷回京,可爷却不再踏入年家半步,只蹙足在年府外头。虽念,却不相见。
康熙四十五年,雪域高原。
数以千计的信徒匍匐在神山南麓。
而在半山之巅,架着柴堆,柴堆之上有一年轻僧侣盘膝端坐于上首。
苏培盛看见监刑台上正在认真擦拭佩剑的四爷神情淡漠,这些年来他跟着四爷在西北战场上冲锋陷阵。
死在爷手里最多的,不是准噶尔叛军或者罗刹国的红毛鬼,而是喇嘛和僧侣。
“爷,还是让奴才来动手吧!”苏培盛弓着腰走到贝勒爷面前说道。
这些年来死在爷手里的得道高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苏培盛笃行佛理,难免发憷。
而且传说中高僧都是天降的佛子,若残害佛子,连轮回都入不得,死后直接魂飞魄散。
“不必!”胤禛起身从容朝着那簇柴堆边走去。
他知道苏培盛在担心什么,因为他听见了那些信徒们的诅咒和谩骂。
他看见神山之巅风起云涌,似是天将预警,但他必须亲自动手,只能由他来动手。
再熬六年,等到她满了十五岁结发及笄,可以嫁人的时候,他就不必再造这些杀孽,日日都在忏悔中度日如年。
“对不起,虽然我知罪无可恕,但你今日必须死!记住取你性命之人,乃大清四皇子,爱新觉罗胤禛,与旁人无关!”
胤禛满眼愧疚的看着眼前才过弱冠之年,眉眼尚带青稚的佛子。
忽然见那佛子低眉敛笑,胤禛手里的剑顿在半空。
“笑什么?!”胤禛语带愠怒。
“贫僧只笑施主置身于这佛光闪闪的雪域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
“你定会后悔为这妖孽,负尽天下苍生,定会怨恨为了这妖孽,永堕黑暗,为修罗座下走狗鹰犬,你是否问心有愧?”佛子笑道。
胤禛提剑的手顿了顿,但也只是须臾之间。
“不,我此生不悔,亦无怨,但于天下苍生的确问心有愧!”胤禛神情依然淡漠,眼中却带着愧疚之色,只一字一句的说道。
取来火把将柴堆引燃,胤禛看着明灭的篝火,形单影只的身影,映照于皑皑白雪中,似万年孤寂。
苏培盛心里愈发惶恐,爷从前笃信佛理,为何却忽然转了性子,竟是青睐于那些牛鼻子老道炼丹术士。
小年氏每个月都必须服药,而她所服用的药,也是骇人听闻。
这带着奇怪香气的红丸需要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千年山参,万年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得道高僧的舍利子,与古墓里头贵妇人头上或者口中含着的珍珠为药引。
于是这些年来,爷身边的血滴子们一个个的都开始变成了摸金校尉,捡着大墓去寻女尸身上的陪葬珍珠了。
幸亏在年氏曾经购置的庄子里发现了金矿和一座珍宝库,否则偌大的贝勒府就算砸锅卖铁也供养不起小年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