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的地点选在“自在”亭内,江陵府的潮热让李景庄三人感到极为不适,而在这小亭内却是凉风习习,自有一番舒爽之意。
傍晚降临、天色渐暗,亭外是两排红色的灯笼,顺着小路蜿蜒排列,将周遭的假山碧叶蒙上了一层朱红,身处其间更有一番别样妙意。
六张矮几相对而置,醇厚的龙膏酒香弥漫四溢,桌上放着的虽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却具是江陵特产,这是李景庄等人在长安不曾见过也不曾尝过的。
李景庄虽是一副倔驴脾气,但对于李德裕还是保留有几分敬意的,所以那张一直板着的脸也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看上去却是别扭得很。
酒满菜至,李德裕举杯笑道:“诸公初至江陵,老夫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言罢之后李德裕一饮而尽,众人寒暄一番之后也纷纷举杯饮尽。
“哈哈哈,今日在老夫这里不谈公事,只论风月!诸公以为如何?”李德裕放下酒杯环视众人后,大笑道。
“一切谨遵使君吩咐!”裴田颔首应道。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称是,唯有严朔一脸的不悦,道:“俺就不喜与你们这些酸腐读书人一起,吃酒便吃酒,论什么风月,若都论了风月,岂不是糟蹋了这美酒!”
闻言后李德裕也不生气,反倒指着严朔笑骂道:“怪不得别人背地里都称你是田舍汉,如今官居二品,手握荆南八州兵马,怎么却还是这幅莽夫般的性子,怕是连蹈舞之礼都忘了吧!”
众人闻言大笑,严朔却是咧嘴一笑,道:“别的忘得差不多了,这蹈舞礼却是不敢忘,来年面见陛下时俺定让你们开开眼!”
众人闻言又笑,此时却只听李德裕转而向李景庄问道:“李御使,不知令兄近来可好,几个月不曾见到那憨货,老夫这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不过估摸着陛下又该遭罪了!”
李德裕说的乃是李景庄的大哥李景让,字后己,李氏兄弟共三人,景让、景温、景庄,具在同朝为官。而李景让说起来也是历经穆、敬、文、武四朝元老,如今为右散骑常侍,身为谏官本是个闲在官职,但李景让却偏生将自己搞得让四朝皇帝苦不堪言,属于那种动不动就敢在太极殿上以死相逼的活阎王,与贞观朝的魏征有得一拼。
李景庄闻言赶忙回礼应道:“有劳使君惦念,家兄身子骨还算是硬朗,自使君南下,家兄也时常说起使君。”
“哈哈哈,这憨货怕是没什么好话吧!老夫与其同朝为官十数年,他那倔驴脾气可谓人见人怕啊!”李德裕大笑道。
李景庄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想了想后开口说道:“家兄性子耿直,为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但我兄弟三人自幼得家母教诲,为人要走得端正,为官要做得忠直,使君之才家兄也倍感”
说到这里,只见裴田与郑林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默契的笑意,但就在此时却只听李德裕一摆手打断了李景庄的话,说道:“哎,要说这才名谁又比得过李后己,那句朱轓入庙威仪肃,玉佩升坛步武回。往岁今朝几时事,谢君非重我非才,不知收了多少我大唐士子之心呐!”
李承业闻言后心中也不禁为李景庄暗暗捏了一把汗,虽然这李景庄是个倔驴,但却也如其兄那般算是忠直之臣,方才若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话,待他回朝之日便是其兄李景让被贬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