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行宫。
当李浈在京南各地转战奔波时,当兖王李岐在京城焦躁不安时,身处骊山的仇士良却静得出奇。
因为他不得不静下来。
只要一日没有李忱的下落,仇士良就一日不敢回京。
而只要自己还在这里,骊山便依旧是一只密不透风的铁桶。
进不来,更出不去。
仇士良并不在乎萧良的逃脱,即便他是名动天下的“天下剑”。
在仇士良看来,无论“天下剑”的剑如何锋利,在自己这十万禁军面前也终究只是螳臂当车罢了。
仇士良从来就不曾惧怕过什么“天下剑”,更不曾惧怕至今生死未卜的皇帝李忱。
而真正能令其感到害怕的,也许只是在“天下剑”保护下的李忱。
如今,又多了一个李浈。
李浈的身份无疑是让仇士良真正忌惮的,所以他必须要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其实对于如今的仇士良来说,无论是李忱也好,李浈也罢,他们的死活并不重要。
倘若死了便好,如若没死,那么重要的是在李岐登基之前,他们绝对不能走出骊山。
但话虽如此,仇士良依旧还要确定一件事,尽管这件事的结果在目前看来已无关重要。
军帐之内。
尽管仇士良此时成为此时此地的绝对掌权者,但他还是不愿坐镇行宫,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手中的权利有多大,也终究只是大唐的臣子,这天下依旧还姓李。
这是一种态度。
对此,仇士良轻车熟路。
仇士良更不想在自己百年之后,还成为那些御史以及史官们口诛笔伐的目标。
军帐再厚,也比不得那些宽厚的宫城殿墙,外面的雪水已经融化大半,将本就不多的热量尽数都吸了去,使得此间变得愈发得寒冷。
仇士良凹陷的眼圈看上去微微有些泛青,眼白中更是满布着血丝,厚重的裘袍似要将他那瘦弱的身躯压倒一般。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先后两次将大唐帝国搅得不得安宁的一代权宦,早已迈入了风烛残年的日子。
“咳咳咳咳”仇士良口中一阵轻咳,将手中茶盏中的茶汤洒落了出来。
“看上去你的时日无多了!”
闻听此言,账内待侍的几名婢女顿时吓得冷汗淋漓,垂着脸偷偷地瞄向仇士良。
放眼大唐,在仇士良面前敢用这样近乎诅咒的言语,似乎再找不出第二个。
说话的是坐在仇士良下手一名身着朱红僧袍的和尚,其双手交叠地置于膝上,右手掌中攥着一串白玉佛珠,只是在那玉绺之内,隐隐沁着些许血红色的纹路。
就当几名婢女战战兢兢等待着一场“暴风雨”来临之时,仇士良却是微微笑了笑,将盏中剩下的茶汤一饮而尽。
“那又怎样?咱家想做的事一样能做成!”仇士良笑道,示意身旁一名婢女将茶汤续满。
血和尚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不置可否,“那个兖王看上去可并不算精明,你就不怕他在京城捅了什么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