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
李岐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尤其是当那一阵阵喊杀声震彻云霄,一道道火光似要将半座京城都点亮了的时候。
李岐知道,自己或许已距离这近在咫尺的皇位越来越远了。
李岐不敢回城,因为不想死,更不愿后半生如猪狗一般被幽禁于十六宅,然后还要每日朝着宣政殿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些所谓忏悔的说辞。
更不敢南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或许根本走不出十里,便会被不知何处伸出来的乱刀刺死。
便是待在原地,李岐都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他清楚,这些刚刚还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的人,或许下一刻便会将自己当做送给新主子的礼物。
人,总是阴险而卑鄙的,在朝堂之上更是如此。
李岐突然有些后悔让仇士良离开了自己,只要有仇士良在,尽管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傀儡,但至少自己还有用处,只要对他还有用,便没人敢伤害自己。
李岐将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旒冕仍在一旁,任其滚落在自己的脚下,同时落下的,还有额头沁出的汗珠。
这一幕顿时引得群臣注目而视,而郭睿则敏锐地注意到,旒冕并非是李岐有意放弃,而是因为他的手在颤抖,剧烈的颤抖,以至于根本无法将那顶沉重的旒冕继续搂在怀中。
“陛下”
郭睿低声说道,同时用手指了指李岐脚旁的旒冕。
李岐自觉失态,面上现出一丝尴尬的笑,方要伸手去捡却只见郭睿已将旒冕双手呈上,同时脚下又微微向前迈进一步。
“陛下莫慌,有臣在此!”
李岐闻言略感欣慰,口中言道:“还是郭卿最得朕心!”
与此同时李岐正欲伸手接过旒冕,却发现郭睿手中呈上的却不仅仅只有一顶旒冕,脸上顿时现出骇然之色。
骊山,降圣阁。
日渐黄昏,气温陡然下降了许多,萧良在篝火旁盘膝而坐,双目微闭,铁剑在侧,从不曾远离其半步。
连日来的操心劳神让李忱看上去憔悴了许多,斜斜在距离萧良不远处的草垛上沉沉睡去,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位游历了大唐山南海北的落魄王爷。
那年,萧良在,王婆也在,还有那位自己早已记不起样貌的女婢和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女童。
如今,却只剩下了萧良一人。
或许也只有在萧良在自己身边时,李忱才能睡得如此安稳和深沉吧。
陡然。
萧良双目半睁,铁剑缓缓出鞘,有如一条在黑暗中正欲伏击猎物的毒蛇。
虽悄无声息,但却足以致命。
颇为应景的是,屋外的天色正在迅速地黯淡下来,似乎是在无声地配合着即将到来的一场伏杀。
与此同时。
此时的何仁厚,心中多少有些忿怨,尤其是将白敏中等一干众臣亲手交到何弘敬手上之后。
无疑,这是一份天大的功劳,一份足以让自己封侯拜爵的功劳,但如今却白白便宜了何弘敬。
这自然是李浈的安排。
尽管心中不忿,但何仁厚还是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