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礼说道:“已经缠绵病榻了,数次上书朝廷请求修养了,只是则瓦剌的动静,让陛下不放心,只能让老公公在海西修养。赐太医。”
“只是海西的情况,能比得了北京城吗?”
一想起亦失哈的身体,焦礼就一阵忧心。
王祯也长叹一声,岔开话题,说道:“这一次,我过来,是奉陛下旨意转运二十万石粮食到海西,这一次只有五千石,却是用来探路的,下一次一口气转运二十万石粮食,海西的港口恐怕承载不下。”
焦礼说道:“请王总兵放心,我立即派人去修建。等总兵下一次,决计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王祯说道:“也请焦将军放心,前不久总督已经与朝鲜商议好了,就在朝鲜釜山港建立起驻地了。也就是说,不管你们海西打成什么样子,只要你海西港与海西城之间,这三里路不被敌人所夺,海西城之中各种物资粮草,就不会断绝。”
“徐有贞,徐大人已经常驻朝鲜了。”王祯说道:“朝鲜王已经确定了,缓急之间,朝鲜也愿意开府库,支援海西,即便是从内地转运,一时间来不及,也决计不会断了海西的粮道。”
徐有贞为朝廷出使倭国之后,回国复命。只是现在的倭国,军阀大小林立,各种混乱,即便徐有贞得到了倭国足利家族的承诺,约束海盗,这一分承诺也没有多大的效用。
不过,他回去之后,倒是写一封详细的奏疏,将朝鲜与倭国的情况一一说明了。
徐有贞做的可以说非常不错,不亏是首辅之才,才能归才能,人品归人品。
这一次为应对瓦剌对海西的进攻。
朝鲜是绕不开的一环,徐有贞干脆被朱祁镇打发常驻朝鲜,让朝鲜为海西提供物资,当然了,朝廷不会沾藩国的便宜,他所提供的东西,朝廷都会加一成给朝鲜。
无非就是朝鲜的地理优势,能够对海西的需求及时的反馈,而等从内地得到消息,再运到海西,黄花菜都凉了。
焦礼说道:“有总兵这一句话,我就放心多了,只要粮草不绝,这海西城,即便有十万人马来攻,也是固若金汤。”
焦礼正如王祯说者话,有人忽然过来,在焦礼的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焦礼的瞳孔一缩,随即恢复正常了,说道:“王总兵,我有急事,先走一步,王总兵若有兴趣便看看。”
焦礼回到海西都司衙门,直接向正堂而来。
亦失哈已经正襟危坐了。看上去精神抖擞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焦礼行礼之后。亦失哈一指让焦礼坐下。
焦礼到了,海西卫各级军官也都到齐了。
亦失哈声音有些干瘪,说道:“老夫这些天,卧病在床,就是等着这一天,之前大家都预计,瓦剌连年用兵,不说人困马乏,但也该养精蓄锐,所以今春夏之急,即便是海西也是酷热难耐,所以大家都觉得海西之战,应该在秋后。”
“我告诉大家,你们都错,而今兀良哈三部已经越过长白山,不出三日,就要兵临城下。”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陡然震惊。
他们都不相信。
原因很简单,瓦剌来攻的消息,他们早就知道了。自然要严厉布防了。
长白山以西不说了,但是长白山山上,长白山以东,遍布探马,哨骑,还有这些依附于朝廷的部落传递消息。
决计不会是兀良哈三部已经到了海西地界,他们还不知道。
亦失哈咳嗽两声,说道:“你们想,兀良哈只能可能来到了海西我们还不知道?那是因为有人替他遮掩。”
“李满住。”凡察立即说道:“唯有李满住,只有他才能封锁我们的耳目。”
“不错。”亦失哈咳嗽两声,说道:“就是李满住想的倒是很美,却忘记了我亦失哈,可是没有死的。”
作为太宗时期就经营奴儿干都司的老臣,他最大资本就是对奴儿干都司的熟悉,即便是奴儿干都司很多女真人而今都投靠了瓦剌,但并不是说亦失哈就得不到消息了。
就了建州卫内部,亦失哈也是有关系的。
但是这关系,都是基于亦失哈本人。
这也是朱祁镇不放心,亦失哈离开海西的原因所在。
今日之事,李满住瞒住了所有人,独独逃不过亦失哈的双眼。
亦失哈说道:“焦礼。”
焦礼立即说道:“末将在。”
亦失哈说道:“今日封城大锁,凡是建州卫的人律下狱,如有反抗杀无赦。”
“是。”焦礼立即答应一声说道。
亦失哈说道:“石亨,石璟。”
石亨与石璟立即出列说道:“末将在。”
亦失哈说道:“你们立即出城,一个去毛怜卫,一个去双城卫,带领人马撤到海西来,如果撤不到,就让他去海边,派船接应。”“是。”两人答应下来,商议一下,石亨去双城卫,石璟去毛怜卫。
咚咚咚。海西卫城头的所有大鼓一起敲响,所有守城的士卒,听见了鼓声,立即开始关城门。
不管城内有多少人,也不管城外有多少人。
就在这个时候,靠近西门的一个客栈之中,忽然有数百人杀了出来,冲向城门。
焦礼既然有了准备,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夺门而出,立即有无数士卒手握火铳,列阵相对,一声令下,不知道多少铅子一下子打了出来。将这些人打翻在地,随即有将士冲了进去。
总体来说,海西镇对兵器的看管,还是比较松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即便在大明,朝廷也是禁弓弩盔甲火铳,不禁刀兵的。在海西更不能了,即便不提海西女真部落之间,时不时打上一仗的情形,单单说这地方野兽之肆虐,为了防范豺狼虎豹,也要配刀的。
所以大街之上,人人配刀兵,这是常见的情况。
但是盔甲却是不准进城的。
故而这些城中叛军,虽然有几件盔甲,但是总体上来说,几乎等于没有,面对严整以待的大明王师,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不过,这仅仅是海西城内混乱的开始。
以封城为信号,各种人马就开始做乱了,因为官军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了。
海西卫城从本质上就是一座军事城堡,里面的居民大多都是海西卫士卒的家眷,剩下也都是汉人。
想隐藏在这些人之中,根本是不可能的。
故而他们宁肯拼杀一把。
焦礼用了整个三个时辰,才将城中清理一遍,其中手段,更是宁杀错不放过,但凡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就立即拿下。
如果态度还不好,更是当场枭首。
毕竟今天拿下的大概有一千多人,而卫所也没有建立这么大监狱。
就在焦礼回到海西都司衙门,一路走来,留下不少血脚印。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却也是从不少血泊之中走过去的。
来见亦失哈,却没有找到。
最后亦失哈的义子,施带儿面带悲色,将一带到了后院之中,却见亦失哈躺在病床之上,气息恹恹,看上去,随时都能坚持不下去。
焦礼见状大吃一惊,说道:“公公。”
虽然焦礼已经接管了海西的军权,但是整个海西都司都是亦失哈建立起来的。亦失哈乃是整个海西的主心骨。
焦礼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代替亦失哈在百姓心目之中的地位。
临战之际,亦失哈却病倒了。焦礼顿时觉得肩膀上的责任重了好多。
亦失哈见焦礼来了,强撑着说道:“你来了,坐吧。”
“您的身子”焦礼说道。
亦失哈说道:“而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也是在老了,否则也不会被李小儿欺到面前才发现。不过也好,拔了李满住这根刺,我反而放心了,今后战事就交给你,放弃毛怜,双城两城,坚守海西城,有海上钱粮在,以你之能,即便是守上数年,也不是问题。”
“而今,只要全靠你了。”
“请公公放心。”焦礼说道:“末将在一日,这海西就是大明的海西。”
亦失哈说道:“有什么需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摆摆样子。”
焦礼说道:“公公安心休息便是了,此战过后,我就送公公回京修养。陛下,也时时刻刻念着公公的。”
“陛下,陛下,陛下”亦失哈反复说着这两字,精神开始不济了,恍恍惚惚沉睡过去。
亦失哈的身子从来没有好过,之前的表现,不过是因为危机关头强行振作起来而已。而这种行动,却透支了亦失哈的精力,让亦失哈的病情更是加重。
即便从北京来的太医也只能暗自摇头,回天乏力,剩下的不过是拖日子而已。
焦礼深吸一口气,第一个命令就是城中百姓,以老弱青壮分组,老弱转运,青壮准备上城,然后派人告诉王祯,让他立即卸粮食,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海西港。
王祯送来的五千石粮食,应该是大战之前,最后一批粮食了。
此刻的焦礼还在想着大战之前最后的准备,其实他并不知道大战其实已经开始了。不是别人,正是石亨与兀良哈的游骑。
而今大明海西都司不过三座城池,就是海西城,双城卫,毛怜卫。
其中重要性上。海西卫是最重要,乃是根基所在,双城卫是其次,但也是明人卫所,在以双城卫为中心,开垦数百顷土地。
海西卫太靠海了,周围土地开垦的余地不大,而双城卫却在平原之上,可开垦的面积极大,如果假以时日,双城卫就是海西都司的粮仓所在。
而毛怜卫乃是毛怜卫指挥使所献,在山中,连一个城池也没有,也是被海西都司管辖之后,才修建起城池,现在还没有修建好,有不少民夫在修城池。
不过,毛怜卫在海西卫以南,群山之中,也不是兀良哈第一波进攻目标。
石亨与兀良哈游骑的遭遇,就是在双城卫的争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