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此举,怕是大有深意啊……』正站在骠骑府邸附近观礼的一人忽然感叹道。
『o_o?』旁边的一个人听到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些疑惑的神色。
『哦?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之前的那人看到了,拱手说道。
有些疑惑的人回答道:『在下杨往杨仲追也……』
『哦?可是弘农人士?』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的热切。
『啊……这个,在下乃天水人士……』
『啊?哦,呵呵……啊呀,忽想起某还有事,恕罪,恕罪,告辞,告辞……』热切的声音瞬间变冷了一些。
『兄台自便,自便……』
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即便是父母,有时候都不一定会将所有的信息传递给孩子,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之间了,即便是士族与士族之间,也是如此,就算是同是士族,大小之间,世家和乡绅之间,都有一条深深的沟。
在父母和子女之间,称之为代沟,而在阶级和阶级之间,就是天堑。
新规矩和旧习俗之间的沟,也自然是不小。
斐潜这一次迎娶蔡琰,打破了许多的原有习惯,比如将婚礼移动到了白天,将同牢礼放在了蔡府等等,这些原本都是和旧习俗违背的。
很多事情都有些类似,如果有了第一次,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相信随着斐潜迎娶蔡琰的事情传开,或许就会有更多的人会在白天举办婚礼……
一个规矩的打破,需要另外一个规矩的树立,有人就觉得这是斐潜在通过身体力行表示一些什么特别的意思,更是觉得斐潜连这种机会都不放过,简直是太『骠骑』了一些,但是这些事情,自然很多人不觉得有必要和他人分享,因为这些是他们自己思索所得,怎么可能随便给出去?
其实斐潜改动规矩,根本不是为了所谓的『深意』,而是因地制宜的解决一些问题,毕竟蔡府左近的人数较少,主要的人都会汇集在骠骑将军府的左近,因此对于斐潜来说,既然要举行同牢礼,那么在蔡府显然好过于在骠骑府衙之中……
一方面是毕竟蔡琰之处有蔡邕的灵位,代表着斐潜在蔡邕面前行礼,另外一方面若是在骠骑府行同牢礼,然后转头蔡琰就要去拜黄月英,多少就难免心中落差,有了一段时间的缓冲之后,自然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尴尬了。
所以,若是说深意,怕就只是这些。
斐潜一行车马到了骠骑府前,而长长的陪嫁辎重,还在长安城中街道上。此时已经是临近酉时,虽然说已经过了冬至,日头渐渐长了起来,但是白天的时间还是较短,天边已经是略有薄暮,因此在骠骑府衙左近,灯火已经陆续点燃,映照得周边是宾客如云,器物豪华,再加上特意清扫装饰过的骠骑府邸宏丽无比,陈设华侈,更是令人啧啧赞叹……
人总是有一个非常矛盾的观念,一方面希望上司是廉洁奉公的刚正不阿的,一方面又希望跟着的上司有钱,有钱才意味着自己有钱途。当然,如果两样只能满足其中一个的时候,往往希望后者更多些……
因此在看到了骠骑府衙的豪华之后,尤其是西域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甚至是将玉石、狗头金镶嵌在了地上任人踩踏,观礼之人更是不由得咂舌。
然后从心中升腾起一个念头来,西域,果真是黄金遍地有,玉石随意捡么?
至于有没有人琢磨着趁人不备撬上一块带走,就不得而知了……
斐潜走到了画轮四望车旁边,双手齐伸,蔡琰一手执扇,一手搭在斐潜的手中,盈盈下车。
斐潜低声说道:『欢迎回家……』
『……』蔡琰愣了一下,然后手上用力握了握斐潜的手,呼吸似乎也渐渐平稳了一些,微微抬头,看着将军府衙之中的屋檐台榭,竟然有些发呆。
斐潜也不催促,静静的陪着蔡琰站着。
片刻之后,蔡琰歉意的笑了笑,微微低头,缓缓前行。
斐潜引着蔡琰,鸾带相结,在赞者的唱礼声中步入大门,过门厅、茶厅,直入正厅,拜见供奉在正厅之中的斐潜父亲的牌位和斐氏先祖牌位。
在斐潜向斐氏先祖介绍蔡琰的时候,作为迎亲使,庞统和荀攸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就是在门口大声的报唱蔡琰带来的陪嫁之物,每过一车,就要报上其中之物,让周边观礼的宾客时不时的发出羡慕之声。
在这些陪嫁之物里面,最为繁多且重要的,就是大量的书籍,项目繁多且数目庞大的书籍,让一旁听着的士族子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因为他们甚至听到了不少原先他们认为或者已经绝本,亦或是孤本并且永远不可能见到的书籍名称……
『如今骠骑,「斌」也……』杜畿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嗯?』李园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
骠骑将军府占地很大,其中三分之一是用来作为公务官廨,另外三分之二才是骠骑内府,内府和官廨之间,虽说相隔左右,但是后方以甬墙相连,前方共用广场,所以实际上也常常被称之为左右府。斐潜内府自然是居右,而官廨一带也称之为左府。
除了汉代尊右的原因之外,其实左右之分,在古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古人对左和右的认识是和吉凶祸福相联系的,吉事尚左,凶事尚右。按照一般人趋吉避凶的正常心理,那应该是以左为大,大就是尊贵的意思,以右为小,小就是卑贱的意思。
但是在军队刚好相反,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军队出征打仗是凶事,所以,就以右为尊,上将军居右,偏将军居左。
所以斐潜当下内府居右,并非完全是大小之意,而主要是文武之别。
如今,文的一块缺口,伴随着一声声的唱报,啪叽一声,给补上了……
因为来观礼的人员极多,即便是右府之中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于是在骠骑右府之前,连绵到广场之上,建立了百余座的锦帐,而四五百名的仆从奴婢,也正在忙碌的将各式筵席之物铺陈其中,再依据身份地位,安排人员就坐,于是乎,到场的二千三百多名宾客便是皆大欢喜……
这么多的宾客,斐潜自然不可能像是猴子一样,提溜着酒壶到处走被人观瞻,所以只是在内府之中,陪着可以登堂入室,也就代表着是靠近西京政治集团的内圈的这样一群人大致喝了几杯,便是算是完成了敬酒的事项。
即便是简化了敬酒的流程,在斐潜走完一圈之后,也是接近了半夜。毕竟不可能到了桌案之前就抿一口就走,多少要说两句,这个说两句那个说两句,时间就自然拉长了许多。
斐潜缓缓走向后院,而前院得喜笑嘈杂声依旧隐隐如沸。
今夜怕是整个长安城,都是陪着斐潜欢庆,跟着斐潜热闹,也忍受着这样的嘈杂声浪,直至明朝。斐潜呼吸,似乎便是将军府震动,斐潜欢笑,便是长安城喜庆,这还是斐潜仅仅是一个骠骑将军……
仅仅是掌控了西京尚书台……
这,还在路上。
斐潜身躯摇晃了一下,扶住了扶栏。虽然是一次抿一小口,但是不知不觉之中累加起来的数量也有很多了,斐潜略微有些醉意。
一旁的奴婢要上前搀扶,却被斐潜轻轻的,但是坚决的推开。
这条路,他必须走,也只能是他一个人走。
斐潜仰头而望,夜空明透,一轮明月偏向西。
斐潜忽然笑了起来,指点着月亮,然后摇了摇头。何处是前世,何方是后世,哪里是来处,哪里是归途,一切都在月色之下朦胧起来。
柳叶眉,淡红妆。
樱桃嘴,息张慌。
隐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
似罗罗翠叶,新垂桐子,盈盈紫药,乍擘莲房。
窦小含泉,花翻露蒂,初临巫峰左右忙。
添惆怅,有纤褂一抹,即是红墙。
且是两相愁淡忘,述衷肠。
浅醉里,横翠窈窕,髻鬟狼藉,黛色染芳。
角声呜咽,确为星斗荡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