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斐潜的小情怀。
敬给在当下在荆棘当中挣扎前行的曹操。
只不过,斐潜知道,曹操终究是不能成功的。曹操想要变革,想要变好,但是他缺的不是武力,也不是官吏……
而是曹操没『探针』啊!
仅凭武力是无法彻底的解决问题的,顶多只能暂时的压制。
蔡琰挪了过来,抱住了斐潜手臂,『可是我觉得……夫君你不仅仅是担心啊……』
斐潜拍了拍蔡琰的手,『我也有点害怕……因为我这么做……可能会死一些人,而且……恐怕不在少数……』
毕竟要教会一个人不吃老鼠屎,就要让其知晓吃老鼠屎的痛苦,或是亲身经历,或是亲眼所见,而这个痛苦,未必所有人都可以承受。
蔡琰叹息了一声,只是靠在了斐潜肩头。
……( ̄(エ) ̄)……
许县。
崇德殿。
天子刘协没想到,这个郗虑之前称病不来开早会,结果好不容易来了,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要离开许县!
刘协沉吟着,许久不说话。
曹操那日在殿堂之上,说出的那一番话语,虽然说确实是大汉当下的实情,但是难听啊!谁不喜欢听些好听的话?更何况刘协还是天子!曹操如此不留情面当场叱责,甚至剥夺了太常刘逸的职位,也让刘协肚里面多少恼火。
可是恼火又能怎样?
可是郗虑的理由似乎也是堂堂正正,
『陛下厚爱微臣,微臣心中自是感激,甘愿肝脑涂地而不惜。然微臣于许县之中多日,已然不知乡野久矣。昔日圣贤周游列国,方明治国理政之道,方知民间疾苦之痛是也,微臣虽说愚钝,然亦愿仿效先贤,寻查地方,勘察阡陌,以知晓大汉当下之良莠是也。』郗虑叩首而拜,侃侃而言,『微臣得陛下洪恩以来,无日不思报效君恩,更当知晓此等事务,方可言有物,行有果,否则皆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也……还请陛下恩准……』
一边说着,郗虑一边叩首,尽显忠臣风范。
在那么一个瞬间,天子刘协差点就相信了郗虑的话,以为他真的就是为了自己考虑,要去乡野之中了解政务,查探民间疾苦了,但是很快的,之前受过的痛苦记忆在刘协脑海当中浮现了出来,那些被骗被欺诈的经验使得刘协多了些心眼。
之前刘协,那是旁人说什么就是信什么。倒不是说刘协傻,而是刘协那时天真的以为旁人都不会骗他,而且也不敢骗他。单纯的以为天下都是好人,坏人都会在脸上写字。
后来么,刘协发现有问题。
好人未必都是好人,坏人也最喜欢装成好人,于是刘协就觉得一定要自己亲眼看,亲耳听,绝对不能让人继续蒙蔽,只有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才是真的,但是很快,他又发现,其实亲眼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亲耳听到的,也同样不全是真的。有时候只是其中的一段是真的,其他是假的,那又应该怎么办?
问苍天,苍天无语。
问祖宗,祖宗沉默。
所以刘协最后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摸索,在黑暗之中瞎碰。哭多了,痛多了,也就有了记忆力。
刘协沉默了片刻,问道:『若是爱卿查探乡野,不知欲从何地为始,何处为终啊?』
郗虑眉毛微微一跳,『自然是从豫州开始……若是时间尚可,微臣也想去一趟冀州……』公费旅游啊,自然是时间越长越好,最好是一路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怎么也比在许县之中担心害怕更逍遥罢?
毕竟许县之外,空气都是香甜的。
『那么又是怎么查探,不知要从何处入手?』刘协又是问道。
郗虑吸了一口气,『当从乡土而问,每至一地,便问乡老,乡农,乡兵,乡老可知过往,乡农可知庄禾,乡兵可知贼匪……』
好歹当年也是多少知道些骠骑将军的习惯手法的,要不然岂不是被刘协给问住了?
刘协想了想,点了点头,似乎像是那么一回事,又是问道,『那么何以知所言真假?若是乡野之民,有所顾虑,又或是假做粉饰,又当如何?』
『这个……』郗虑都想要蹦起来大叫,许县里面风浪汹涌,我只是找个借口出去浪啊,要不要这么认真?可是又显然不能这么说,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陛下明鉴,微臣也只能是尽力辨别,务必不令宵小蒙蔽……』
刘协瞪着郗虑。
郗虑装作很诚恳的叩首行礼。
从某个方面来说,郗虑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无法保证不被骗,只能说他努力。
但是么,这个努力的程度,便是郗虑自己说了算了。就像是小孩在给父母保证自己一定努力学习,然后努力十秒钟就转头去玩游戏了一样。
有努力么?
有,十秒钟。
旁人一问还振振有词,难不成努力十秒钟就不是努力了?
大殿之中,忽然有些尴尬起来。
片刻之后,刘协最终点了点头,应允了郗虑的请求,但是他也同样做出了一个举动,让黄门宦官去陪着郗虑,到尚书台之中宣称诏令,拜郗虑为巡查使,标明其职务范围,并且还给郗虑配备了用来传递的专职人员……
郗虑便是只能是一边咧着嘴表示天恩浩荡,惶恐惶恐,另外在心中大骂天子刘协这是多此一举,拖了老子公费旅游外出考察的后腿,然后琢磨着自己究竟要怎样的表示,才能让曹操荀彧明白自己并非是去找他们麻烦的。
抛下一心想要置身事外,逃离苦海,苦心积虑的一边拿着朝堂的俸禄,一边还想着什么事都不干的郗虑不谈,其实在许县之中,看起来风平浪静之下,暗流也是涌动不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点,而站在利益点上的时候,就往往会觉得都是他人的错。
百姓会觉得官吏都是凶神恶煞不通人情,而官吏觉得百姓事情杂多不听指挥。天子觉得群臣心怀各异毫无忠诚,而群臣觉得天子就是个白痴混蛋乱搞事情。
有觉得曹丞相是好人的,自然就有觉得曹丞相是恶棍的。
随着曹操在朝堂上的发飙,一些人知道正面肛不过曹操,于是就准备了一些老鼠屎,准备往曹老板的锅里面扔了。
这口锅,自然是曹军兵卒的大锅,也是曹操麾下最为重要的一口锅。
但是要怎么扔,依旧是有些技巧的。
『先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对,不能是我们出面,我们若是一露面,不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么?』
『要找跟脚干净的……至少不能和我们有什么联系的……』
『还必须是正义的,有名望的……』
『你觉得冀州……』
『冀州?冀州的人不会参合进来罢?』
『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参合进来!』
一群人在黑暗之中,叽叽咕咕的碰在一起。
在光线照耀不到的地方,似乎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让他们能够说出一些平日里面说不出来的话。
『另外还要找一些人,最关键是要有苦主!』
『对,对,这也非常重要,一定要找那种最苦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会心生怜悯的那种才好……』
『谁负责找挑事的人?』
『谁负责寻找合适的苦主?』
『行了,就这么定了……』
『分头行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