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后世听闻说什么要开始上级检查了,那么地方上先来一轮领悟精神,再来一轮自查自纠,然后开展一下大扫除,张贴词语广告牌展示一下精神风貌……
官僚么,当然以官帽子为主,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头上的帽子更重要的?
如今听闻说大理寺卿司马懿在河东到处找茬,这还不赶快将露在外面的尾巴耳朵什么的藏好来?
而且还要相互招呼着,同气连声,提前做好口供备案,否则何以称之为僚?
这一桩桩,一项项,哪个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
哪里有空管城防?
胥吏倒是听闻了有贼子的消息,只不过上头的官,要求这个,遮掩那个,调取这个,处理那个,而原先所谓贼子的记忆,早就被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至于曹氏和斐氏的相争,东垣等人也不是不清楚,只不过这些人认为,这只不过是换一个上司而已,跟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大家都是大汉人,在大汉三四百年了,哪个人掌权不是如此?
都是一个朝廷,一个统治体系,没什么差别,顶多就是一些个人爱好,亦或是一阵风的政策罢了,大汉依旧千秋,皇帝依旧万代罔替。
反正到时候谁占了上风,就去跪在谁的裙下,反正都是裙子,怎么也没太多的差别。
北屈的事情,也传到了东垣,一些细节上的事情也清楚了些,偷偷摸进来的曹军兵卒搞事情,但是被堵住了,清剿了。
于是东垣的官吏一边在骂曹军不懂事,瞎捣乱,一边也在尽可能的撇清关系,但是没有多少人觉得自己会受到曹军的攻击,因为在他们心中,都觉得只有平阳啊,北屈啊,安邑啊等等重要的地点才会有曹军去,像是东垣这样的地方,鸟来了都不拉屎,还能有曹军?
于是乎,等到夏侯渊领着人马杀到了眼前,东垣上下还犹在梦中,茫然,无助。
『抢城门!』
夏侯渊大呼,似乎也吼出了三分的怒气,三分的不甘,三分的那啥,还有那啥……
对于夏侯渊来说,确实是如此。
他望着越来越近,但是行动迟缓且无措的东垣守军,顿时感觉自己心胸的一股豪气在膨胀。骠骑骑兵算什么,太史慈算什么,不就是靠着些火药才能破城么?今日我夏侯渊,就让你们见识一番,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汉骑军!
历史上三国时期骑兵攻城,或者说是偷城,亦或是抢城的,多半都是像夏侯渊当下做的一样,小部队抢下吊桥和城门,拖一会儿到后续的部队抵达就成了。只不过成功率都不高,而且因为骑兵甲胄在历史上发展的比较慢,覆盖面积小等原因,导致骑兵也不敢顶着弓箭手的威胁硬攻,所以很多时候是到了城下,结果看到城下有准备,便是怏怏而退,甚至是怀疑对方有了准备,便不敢强攻……
没错,或许就是空城计的来由。
不过当下的夏侯渊等曹军骑兵,在装备上向骠骑骑兵看齐,所以从头到脚的装备都不差,再加上东垣守军懈怠,反应迟钝,等夏侯渊都已经冲到了面前的时候,才有人大呼小叫着要关城门拉吊桥,却已经晚了。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东垣守军都尉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其余的便是想不起来了。
夏侯渊的第一批骑兵部队数量并不多,只有二十来名骑兵。正常来说,只要稍微遮挡一下,纠缠片刻,东垣城门一关,吊桥一拉,夏侯渊等人就只能是望门兴叹,可偏偏这平日里面根本没想到会有曹军出现在这里,而且周边也没有收到什么曹军来袭的消息,所以心中没有任何的准备,被夏侯渊等人的气势所震慑,兵卒和百姓在吊桥上挤成一团,沉甸甸的压着吊桥,连绞盘都转不动!
在混乱之中,夏侯渊便是已经如飞杀至,毫不停留,就这样狠狠的撞进了在吊桥的杂乱兵卒和百姓之中!
呼喊砍杀声音顿时爆发而出!
而在东垣城门之处,赶来的守军兵卒也被逃命的百姓冲撞得连连倒退。有的百姓不小心和守军兵卒撞在了一起,半响没能爬起来。
吊桥被马蹄踩踏得隆隆作响。
守军都尉这时才吼叫着,要拉吊桥,要关城门,要挡住曹军,要去报信要增援……
这些指令,都没错。
但问题是在忙乱之下,骤然这么多的号令,究竟谁去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有人想要去帮忙扯绞盘,也有人奔下甬道要去拦曹军,还有的人则是要冲上来拿弓箭,相互之间都在大吼大叫,但是谁也不清楚对方在叫什么。
慌乱之中,夏侯渊已经一马当先,冲过了吊桥,直接策马冲向城门,长长的马槊如同巨蟒,直撞入当先一名东垣守军兵卒的体内,然后猛的一甩,便是将那可怜的守军兵卒尸首挑到一旁。
鲜血像是泼溅出来的颜料,染红了城门。
夏侯渊的眼眸,也像是被鲜血瞬间染上了颜色一般,厉声大呼,悍然冲撞!
人喊马嘶,兵刃碰撞之声,轰鸣而起,在城门之处响成一片!
夏侯渊的骑兵速度本身没有被迟缓多少,而守军还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在城门之处布下拒马等物来延缓曹军骑兵,因此当曹军骑兵撞城门来的时候,守军兵卒就要么被当场砍杀刺死,要么直接被撞得抛飞后退,骨断筋折!
守军如果能够坚决一些,豁出性命将夏侯渊拦在城门之外,亦或是堵在城门洞当中,那么即便是夏侯渊后续的部队跟上来,也未必能够拿得下东垣城。
夏侯渊虽然个人勇猛,但是他为了不引起东垣城警觉,第一波的人马带的不多,所以实际上除了最开始的震慑和慌乱之外,其实杀伤力并不是真的那么强,只要有人可以豁出去。
可问题就在这里了。
谁都希望旁人豁出去,然后自己坐享旁人豁出命去得来的成果。
河东守军,虽然也算是骠骑军麾下,但是和骠骑军的系统并不一致。像是安邑,皮县等河东大县之中还有巡检,也有归入骠骑系列的正卒,如果牺牲了是有抚恤和家属安排的,而类似于东垣这样临近王屋山的偏远县城,便是连专职巡检都没有,只是一年当中有几个月会有巡检来这里驻防,顺带做些守军的基础训练什么的。所以东垣这里的守军其实更像是衙役捕快,只不过大汉当下叫做弓手,马弓手什么的……
这也是大汉传统,一个三四百年的国家,已经病入膏肓,想要转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战斗在很短时间内爆发,然后也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
在夏侯渊抢下了城门之后,东垣的守军兵卒并没有足够的勇气组织反攻,而是在慌乱的叫喊声中抱头鼠窜……
大多数逃跑的东垣守军兵卒,或许心中在想着,一个月就拿那些钱,拼什么命啊?
当这句话越来越深入人心的时候,在面对危难时刻,也就自然而然的越来越没有人会站出来。
那么是不是真的给多一些钱财,就能有人站出来了?
绝对不可能,因为和真正的危难相比,任何数量的钱财都是不足的……
如果真的以钱财来论输赢,是不是真打仗的时候都别动手,拿钱比划一下就得了?
东垣当下的守军,虽然明知道他们自己的职责就是守护地方,防御外敌,但是真当危难降临的时候,他们又理所当然的用这样的一句话来给自己做了心理豁免,安心逃命去了。
守军一逃,官吏更靠不住,这些官吏甚至为了更快的逃离,便是严禁百姓离开市坊,防止百姓拥堵了他们逃亡的道路。
东垣瞬间就变了颜色。
夏侯渊一脚踹开县衙大门,站在院中仰天大笑,心情很是舒畅。
『将军,逃出去不少人,要不要追杀围捕?』曹军校上前询问。
夏侯渊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必追杀,让其自去!』
军校说道:『将军,这样以来,我们的行踪就遮掩不住了……』
夏侯渊大笑道,『遮掩不住,就不必遮掩!河东鼠辈,不过土鸡瓦狗尔,何必惧之!』
『传令!尽快收集物资!』夏侯渊眯着眼,脸上多少露出了几分的狂傲,『看我等如何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