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说着便又动了气,顺手提起旁边的案几,踩着胡轸的兜鍪直将他的脸按在地上,整张实木几案便向背上拍去。左右人阻拦不及,眼看着半掌厚的案几便拍碎在胡轸着了甲胄的身上。
“老夫打你,打你太轻了!”董卓将手中剩下的小半案几丢在地上,方才向榻边走了两步,转头便指着胡轸怒喝道:“一点不像大丈夫,输就输了败就败了!你他妈躲在河内不敢回来!董某能真杀了你吗?”
“谁,就他娘打仗一辈子没捅过篓子!”吼声直震屋瓦,指着外头喝道:“打输了你倒是回来告诉董某怎么输的,点齐了兵马再给我回去宰了他们啊!五千兵死了老子再给你一万,你去给老夫把那些贼人都宰了啊!”
“你可好,躲在河内不敢回来,老夫都不知道你已经输了。让他娘的朝堂上那群士大夫嘲笑老夫,他们都知道你兵败了,老夫还蒙在鼓里!”董卓也不动手了,气的是面红耳赤,坐在榻上指着胡轸骂道:“胡文才,你对得起老夫这些年的提携之恩啊!”
胡轸堂堂七尺男儿也是沙场宿将,被董卓从榻旁踢到门口,他没哼出一声;半掌厚的案几整整拍碎在他背上,口中含血他都没吐出来,咬着牙向董卓告罪;可就董卓这么带着委屈的抱怨,让他鼻间酸涩登时虎目便噙出泪水,以头抢地,一开口便喊出了哭腔,“董公!末将……末将不敢回来啊!”
“你怎么就不敢!”
“自入洛阳,董卓是终日叫喊着要拔剑斩人,朝堂上的士大夫,洛阳街市的百姓,我们,我们这些宿将……谁不害怕您。末将兵败,自知是中了贼人诡计,万死不辞。”胡轸说着抬起头,黝黑的面膛挂着泪痕,嘴角尚有血迹道:“末将不怕战死沙场,可末将怕,怕为董公所杀啊!”
“你怕董某……你们也怕吗?”董卓长出口气,看着众人发问,接着怒极反笑道:“荒唐!董某教尔等悍不畏死报效沙场的时候你们不怕,教你们用命取功的时候你们不怕,现在赏你们金钱资秣,让你们住宫室、鼎食华服,纵容你们去抢夺豪户,你们反倒怕董某害你们了?”
众将耷拉着脑袋谁也不敢吭声,最亲近的李儒也收起平日里那副嬉笑,抿着嘴小声懦懦道:“大人,兄弟们怕,也是应该。您连太后都杀了,我们都不过是兵革武夫,哪儿敢犯一点……”
“放屁!”董卓发起怒来庞大的身形与颌下的胡须看起来就像一头雄壮的老虎,张牙舞爪地喝道:“什么太后不过是一介毒妇!满朝士大夫亦为冢外老狗!他们都是些外人,能与你们相比吗?”
“他们稍有忤逆,杀就杀了,你们能一样吗?”董卓挨个指着下将怒道:“李稚然迷信巫蛊,郭阿多杀良冒功,牛辅子四六不分,你们几个谁屁股底下那点破事当老夫不知道吗?可他娘的老夫杀谁了?”
“那都是小事,就算胡文才兵败了又如何,下次打胜就是了。因为老夫知道,你们是忠于老夫的。就算别人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也不会害老夫,就冲这个,你们做什么事老夫都不会杀你们的。”董卓瞪着个大眼睛说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董某人要以武夫之身与皇帝驱使士大夫共治天下……你们一个个的,就要好好拱卫着老夫与皇帝,盯好了那些个士大夫,将来有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现在不给你们封官,以后也不会给你们封官,三公九卿有个屁用,你们随随便便领一部人马能把满朝士大夫全杀光!”董卓消了气,两手拢在浑圆的肚皮上,眯着眼睛说道:“还都趴在地上做什么,都起来吧,你也起来,输就输了,咱凉州的好娃儿生下来就会打仗,就输不起了还是咋的!”
“哎哟!”董卓揉着脑袋,指着外头问道:“呆会是不是那什么护乌桓校尉部的人要来?护乌桓校尉叫什么来着?”
李儒拱手说道:“回大人,护乌桓校尉叫燕北,辽东人。前几日您还夸他,说……能打过公孙伯圭,是个将才。”
李儒这么一说,董卓便想起来燕北这人了,他是有印象的,只是和护乌桓校尉这官职加在一起,就不是那么容易想起。此时一听李儒这么说,拍手说道:“你看嘛,我就说他是个将才,这不就派遣持节的使者来朝廷找老夫了……为将者,焉能分不清天下大势?哈哈!文才啊,燕北也在冀州,你在冀州的时候听到过他又做了什么事没有?”
“回董公,燕北……破中山、败常山、击河间、走巨鹿。”胡轸越说越是羞愧,低头道:“所遇之贼,皆不能挡。”
“嚯!厉害啊。你这么说老夫倒真想见见这燕北了。”董卓摆手称善,不过旋即便皱眉向左右问道:“不过这个时候他派长史来朝廷做什么,难不成,冀州之贼已经击破了?”
“不可能,魏郡之贼足有数万,远非燕北之兵所能击退。”
“你不行难道就知晓人家也不行?”董卓笑着看了胡轸一眼,奚落道:“你比李稚然家里的巫女还会算呢!派人去把那个长史找来,董某要亲自见见他。这个燕北要是能把黑山平了,这功勋足够封县侯了!”
“大人,这可使不得!”李儒闻言急道:“那燕乌桓,是个马奴出身不说,还从过反贼二张,这就是再大的功勋也封不得侯啊!”
“放屁!郭阿多还不如马奴呢,他一盗马贼不照样当得了董某的校尉。”董卓倒没把那一句戏言放在心上,而是对众人说道:“你们也都听好了,董卓可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立功就得赏,将来董某可就等着给你们封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