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连一天之后会发生什么都不能预见,拿什么去预见十余年后天下的样子?
甄尧现在回想起来,皇帝在西园设八校尉,称无上将军校阅军队,卸任大将军掾的兄长回乡时向他讲述时的情形仿佛就在昨日,转眼一切便都成了过眼云烟。
大将军……是他姐夫了。
就算是皇帝,皇帝,要不了多久或许也是姐夫的。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他将是外戚。
这些年福分没少享,罪也没少遭,在邺都的那两年让他见识了太多冀州士人原本一生都不可能遇到的经历……甄尧自付并非才具超人之辈,更没有可预见的眼光与智慧。至于将来会发生什么,对他而言其实早就无所谓了,从冀州逃往幽州避难的路上他只想着如何活下去,他活到现在,难道还不够幸运么?
人贵在自知,也贵在初心,甄尧没其他想法,既然自小到大学的都是服从,那么不管要死要活都继续服从下去好了。这年月活着能享福已是很不容易,活多一日都是赚,若是死了……死了也不算坏。
坐在返回赵国的车驾上,甄尧将饱经战火的广陵城远远甩在身后,做完这些事算是达成了燕北的嘱托,他也不必再留在南方。尽管没能看看江东景致有些遗憾,但天底下又有哪里比得上赵苑更加舒畅呢。
等他回赵国,天气应当已经入秋,游猎的好日头!
甄尧并未与陈登同行,入赵国是件大事,陈登希望回下邳见过他的父亲陈珪后再做决定。甄尧并未强求,陈珪早在他前往广陵前便在下邳接任了徐州刺史的官印,谁都明白陈登入赵都意味着什么,这件事跑不了、下邳陈氏也跑不了。
薛州就更简单了,兵马并入管承的水军后他的地位不减反增,自己任职校尉不说,部下三个战后幸存的军侯也都领受原职,其中一个还做了军司马,校尉部下十余艘战船,与管承合近百艘战船直行江上,好不痛快。这比呆在广陵做个都尉要好上太多,薛州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北归的路上的甄尧没遇见麹义,这让他庆幸良久。听说是燕北传信在麹义伤势稳定后便派人将他接回赵国,车驾比甄尧早走两日……麹将军在关东和袁氏打了十年的仗,百战皆胜偏偏最后一场撩蹶子丢了功劳,心里料想不会太好受。
近九月,随行兵马乘上渡过黄河的战船抵达冀州,方才下船,便见到赵王宫等候在黎阳渡口的骑手,带来燕北的口信:“赵王要您下船便直往国都,姜将军回来了,商议王陵诸事,您是将作大匠,理应到场。”
将作大匠?九卿了?
舟车劳顿的甄尧摸摸鼻子,“甄某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