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马帮的头领刘大疤是旧识,在这罗霄山脉方圆几百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次,他们是从粤省北上的,会在青螺村逗留一天两天,然后还会继续往北走。也就是说,马帮登程上路的时候,谢宇钲也可以随着一起离开。
谢宇钲自然喜出望外,便随着陈清华去找那马帮的头领。
来到土地庙前,见了长达半里地的地摊儿,谢宇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马帮客们带来了山外的货物,主打的是生活必需品,像盐巴啦布匹啦,有男人们喜欢的东西比如烟丝啦酒类啦,有女人喜欢的胭脂腮红啦针头线脑啦,还有顽童们喜欢的拨浪鼓呀翻跟头小人呀之类的玩具琳琅满目,花样繁多,令人应接不暇。
马帮客们出售山里亟需的物品,同时也收购山里出产的山货。
喜出望外的村民们,纷纷把自己平时打的各种山货从家里翻出来,提着抬着挑着推着来交易马帮客的到来,为深山里的村寨带来了奇妙的活力。用那些经常往来山里山外见过大世面的厉害脚色的话来说,这等热闹繁忙的场面,别说衡阳城和赣州府,就是那省府南昌、大埠武汉的寻常街市,那也是远远比不上。
见谢宇钲脸上满是讶异,陈清华难掩嘴角的笑意。
这些马帮客们,每次都是满载而来,满载而去。
在陈清华的记忆中,幼年时他和玩伴们仅有的一点零花钱,会在马帮到达的半天时间内,全部跑到马帮客们的口袋里去。
然后,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便终日在这些地摊之间留连嬉戏,直到数天后恋恋不舍地目送马帮商队扬长而去。
随着马铃渐行渐远渐无声,面对漫道如铁的山路,孩子们总是失了魂似的怅然若失。
这些马帮客和他们带来的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在给幼年陈清华带来无尽欢愉的同时,也给他插上想象的翅膀,越过巍巍罗霄,飞到那繁华无比的山外世界。
路两边都是摊位,没走上几步,几个马帮客就认出了陈清华,一个个笑逐颜开,纷纷招呼:
“哎呀,这不是陈家大少爷吗,这些年都跑哪儿去啦?没见个影。”“呀,都长成大人模样了!”“大少爷,快过来,快过来,瞧瞧我这从广州进的货,包你喜欢!”
这当儿,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得了吧你们几个,就你们淘的那点广货,也敢在大少爷面前显摆,羞不羞啊你!大少爷,我从香江带了点南洋燕窝、爪哇干果,帮我品鉴品鉴!”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只见他眉额上一道硕大的刀疤,头上的蓝布巾也不能完全遮住,身上的对襟褂儿补丁摞着补丁,腰带上别着匕首短铳,脚下套一双千层底布鞋,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精明强悍之气。
这汉子一边向陈清华打过招呼,一边舀起一勺红沙糖,倒进硕大的秤盘里,然后一手拎秤,一手调整着秤铊的位置。就见那秤杆尾高高翘起。他咂着嘴,对摊子前的两个妇女嚷道:
“价钱明讲,足斤足两。两位大姐看好了,我刘大疤的秤头,可是毫厘不差,跟我刘大疤买东西,你就放一万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