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生知晓他们保甲队,都是在这赌坊后院的厨房吃饭。现在正是早饭时间。
经过院子中间,保甲队的人纷纷将目光投过来,其中两三个队员,是跟定生和娟儿同村的邻居,都是一块儿长大的。此时,双方目光交会,娟儿没由来的一慌,脸上讪然。
那俩个队员也愣了一愣,显然也十分意外……但只一瞬间,他们就别过头去,若无其事地说说笑笑,继续走向厨房。
娟儿心里百感交集,转头将盆里的手帕儿拎起,拧干,抬起定生的手,去揩拭着他手臂上的红肿处,轻声道,“定生哥,你不要总记着我……”
娟儿说到这儿,却见旁边的牛二悠悠醒转过来,肿得跟桃子似的眼泡睁开一丝缝儿,嘴唇噏动,喃喃地发出恳求:“水,水……”
“没死。他没死。”两人对视一眼,满脸惊喜,定生倏地坐起,去查看牛二:“兄弟,你活了,活过来了……娟儿,赶紧去厨房讨点水来,给他喝喝。我……我看这位兄弟的命,很硬很硬,既然死不了,就一定会好起来的。快,去讨点水来。”
“好,好,我马上去。”娟儿匆匆将手帕放入盆里,洗了洗,拧干,然后倒了盆里的水,匆匆忙忙地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的院里,保甲队正在吃饭,见娟儿进来,大半人的目光,都灼灼地落在娟儿身上,挤眉弄眼。
那两个同村的保甲队员,只低头匆匆扒饭,似乎压根儿没看见她。
娟儿脸上讪然,心里五味杂陈,匆匆扫了他们一眼,快步进了灶房,讨了碗热水,匆匆出来。刚要走出厨房院子时,却被身后一人叫住:“娟儿!”
转身望去,只见是乐万通的儿子乐百年,就见他放下手里碗筷,站起身来,踱近前来,看看她手上的水碗,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怎么,定生伤得连路都走不动了么?唉,怎么只倒的净水呀?”
娟儿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娟儿,唉,你说你……这么标致的一个姑娘家家,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滥赌的酒鬼爹呢,还偏偏看上定生那穷鬼独苗苗……叫人说什么好?”乐百年摇头晃脑,啧啧叹息,目光刷子样,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着娟儿。
见她此时虽然鬓发凌乱、满脸血污,但仍难掩面容清秀,肤色白皙……他禁不住嘿嘿笑道:“我要不是家里还有只母老虎,倒可以救你一救……唉,现下里,说什么都晚喽……唉,怎么只倒了碗净水,这怎么成?灶房里有粥有窝头,还有肉菜,”
说着,乐百年伸出手来,抢过了娟儿手中的碗,将水泼了,扭头往灶房钻进,“走,去打上两碗,要走好远的路呢……这怎么成?”
娟儿随着进了灶房,乐百年让两个煮饭的老妇人打了两碗粥,弄了一盘肉菜,放在端盘里,双手交给娟儿。
娟儿端起就走,刚走到门口,乐百年两条手臂就从背后拢过来,不由分说揽住她,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将嘴巴往她脖颈上拱来拱去。
要搁在往日,娟儿肯定连端盘带饭菜都盖到他脸上去了,但是今日,她眼前浮现出浑身是伤的定生哥和那个奄奄一息的排骨精,她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哼了一声,提高些声音:“年少爷,我可以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