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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奇怪,小家碧玉的脸竟然嗖的一下红了,螓首越垂越低。
然而,她却迟迟没等到谢宇钲的进一步动作,她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却见谢宇钲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下方,顺着看去,就见个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正从楼下经过。
这中年人身形瘦削,却步履矫健,转眼之间,就走过怡君馆楼下。
小家碧玉见谢宇钲对这人十分关切,正要开口询问,不想谢宇钲忽然慌张起来,扭头便跑。
小家碧玉也慌了神,迈着小脚就追:“少、少爷,少爷!”
跑到门口的谢宇钲,忽地收步,从袖里摸出一把银元,“啪”的一声,拍在门口的圆墩上,甩下一句“跟你阿母说一声,爷先包半个月场子,钱不够再补。等着爷,爷晚上来找你!”然后,就噔噔噔下楼去了。
卢清还在一楼大厅,被一堆莺莺燕燕包围着,慌得左支右绌,见谢宇钲终于奔下楼来,便像见了救星似的,腾地站起身来,急道:“谢、谢大哥,等等我!”一堆莺莺燕燕如附骨之蛆,沾在他身上:“少爷,少爷,再玩玩嘛。”
卢清不由分说地甩开她们,越众而出,追出门去。
卢清情急之下,出手颇重,一堆莺莺燕燕被甩得飞跌开去。撞倒了附近的桌椅板凳,哎哟哎哟凄叫不止。
鸨母见了,挥着手绢儿,跌跌撞撞、气势汹汹地嚷道:“哎哟,敢白玩我家姑娘,孩儿们,客气什么,快给把人堵回来呀!”
帘里一帮龟奴打手听了,纷纷作色咒骂,怒气冲冲地从里面冲出。就在这时,二楼的楼梯口忽地响起头牌姑娘的叫喊:“阿母,别追了,那少爷留下了钱!”
鸨母这才悻悻作罢。
谢宇钲出得街来,李慕英已转过街角,正要发足追去,却见几步远的前面,有一个长衫礼帽的青年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走着,看样子,他似乎也在追踪李慕英。谢宇钲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也不紧不慢地蹑着随行。
在转角的时候,卢清追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边走边向他使眼色,示意后面有人跟踪。
谢宇钲没有回头,悄悄拢进了袖口,手指肚儿接触到勃朗宁的枪柄,心下稍稍安定些。
又走了一阵,谢宇钲见前面那青年男子非常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地缀着李慕英前行。而李慕英似乎对身后的跟踪者毫无察觉,谢宇钲决定先对付后面的跟踪者。
于是,在经过一个小巷口时,他对旁边的卢清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两人便一左一右的分开,分别进了相对的两条巷子。
一进入巷子,谢宇钲的手就伸进衣袖,攥上了勃朗宁,侧着身子,以枪口对准街巷子的拐角处,静静地戒备着。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后面的跟踪者却直挺挺地从巷口经过,连看都不朝这巷子里来看一下。
谢宇钲仍保持着戒备的姿势,侧着身,歪着头,慢慢挪向巷口。待出了巷口一看,却见那伙跟踪者足足有十五六个人之多,模样懒懒散散,显然是靖卫团的团丁。
这时,卢清也从对面的巷子里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地交叉掩护着,向前行去。
又走了一阵子,前面那伙团丁们忽然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咒骂着纷纷朝四面张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得团团打转,
谢宇钲一下子就看出,这些人已经跟丢了目标,便和卢清慢慢收住脚步,在路边的摊子前留连起来。
经过观察,谢宇钲发现,前面的十字路口,应该就是这小小县城里的最繁华地段了,只见临街的房屋都比较高大,最为醒目的是两幢面对面的建筑,一座是高大的钟楼,另一家是古色古香的酒楼。
那伙团丁们显然也盯上了这两幢建筑,只见他们东张西望一会儿后,忽然留了四个人在大街上,其余的人全都一窝蜂地涌进了酒楼。
酒楼里马上一阵鸡飞狗跳,喧哗大作。
谢宇钲和卢清相视一眼,各自摸出短刀反握着,装出胆小怕事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跑向街心的四个团丁。
那四个团丁只顾着盯着那座钟楼,对迫近眉睫的危险毫无察觉。
谢宇钲和卢清两人一左一右,双刀疾出,各自分包两个团丁。谢宇钲知道卢清身手经验都不缺,所以专心致志对付自己的目标。
这两个团丁非常壮实,跟这时代普遍的羸弱体质大不一样,一个满脸油光,一个鼻头发红,两人的注意力都放高大的钟楼左侧。两人从背后靠近,动作非常轻捷,加上街道上人来人往,嘈杂非常,两人迫近得非常顺利。
而且,当他们迫到了目标十米处时,酒楼里后面那条街响起了枪声。
街面上的众人吃惊地望去。
谢宇钲继续迫近目标。
在这过程中,朱得水传授给他的一些凶残招术电影一般从脑海里掠过,最后是胆、力、快、准、狠五个字。
前一阵子,和大家一起跟随朱得水学习枪法身手,性子随和、教东西却非常严谨的朱得水,很快就发现谢宇钲与众不同。
首先,他的力气远较常人为大,拳头击出,虎虎生威,对此,谢宇钲的解释是家里生活尚可,吃的肉多,所以力气大些,朱得水对此不予置评。此外,他的反应很机敏,他对人体的构造非常了解,甚至远比朱得水都了解。并且天生就会一些凶猛恶招,有些以弱胜强的猛恶招术,令朱得水叹为观止。
最最重要的是,他对人很和善,很好说话,却又嫉恶如仇,关键时刻不免金刚怒目。
朱得水认为,他已经具备幼人之幼、老人之老、仇人之仇的品质。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加上朱得水赖他得以重见天日,两人的机缘深厚。所以,朱得水执意要收他为徒,要传他衣钵。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谢宇钲却表示两人有缘,功夫可以挑着学,拜师却万万不能,因为他早想加入一个大宗派,不能别投他门。
素习命理奇术的朱得水,说他迟早有一天会迷途知返,主动拜入自己门下,继承自己的衣钵,将“奇正颠扑门”发扬光大,并以古人“一字师”的掌故为由,执意叫他大徒弟,
谢宇钲对此颇为无奈,因为朱得水的脸皮很厚,越是人多,就越是执拗。
谢宇钲曾经提议说,这“奇正颠扑门”秘传功夫,传人稀少,也别称什么门派了。朱得水问他,改为什么好时,他脱口而出就一个“奇正颠扑手”,并大呼有毕格。
紧接着,又说现在大家都很忙,太长的名字不好记,最后定格为“颠扑手”。
朱得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不同意改名。他说,除非拜入门下,否则断不可行。因为,门派的名称事关重大,岂能凭外人一言而决?
颠扑门的秘术,讲究阴阳相生、奇正互补,虚实生化、强弱转换,很多方面暗合兵法。
比如,现在谢宇钲和卢清分包四个敌人,对谢宇钲而言,自己分包的这两个敌人为阳,是实在的敌对力量,对于这种敌人,颠扑门以“明招”对付;而卢清分包的那两个敌人为阴,是潜在的威胁,颠扑门一般用“暗术”进行幻惑。
阴阳、奇正、虚实、强弱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且会相互转化。
武道的本质,在于“止戈”,平息纷争,维护正义。这个好理解。
朱得水说,世上的武术多“以强凌弱”,但颠扑门的武术,专注于“以弱胜强”。
谢宇钲深以为然。
所以,他现在瞄上了路边的西瓜摊子。
可能是生意不大好,所以,摊主正在别的摊位上,跟人聊天。
谢宇钲飞出左脚一勾,一个比足球般大的西瓜就骨碌碌地滚下来,谢宇钲顺势右脚倏出去接它。
它刚刚滚到右脚脚面上,谢宇钲的右脚一挑,这个西瓜倏地弹跳起来,落到了谢宇钲手上。
然后,“足球”就变为“篮球”,带球冲破的谢宇钲决定在三分线处投篮。
就见纹过身的“篮球”呈抛物线飞起,大约在一层楼高时,到达了最高点,在没有惊动四名团丁的情况下,越过了他们的头顶,然后就倏地下落。
四名团丁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高大的钟鼓楼,冷不防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他们身前的街面,啵的一声,四分五裂,皮绿翠白瓤红,溅得满地满眼都是。
出于本能,四人的目光落到面前的西瓜摊子上,过了一两秒钟,他们立即就抬头向上,目光搜索着街道两边的楼房,完全不知道危险已经来到身边。
双刀疾冲而至,谢宇钲手里的乌兹匕首,在一秒内至少刺出了七、八刀。目标大声惨叫着,踉踉跄跄地在街面上转着圈儿时,两名攻击者的身影一闪,已窜入酒楼里面。
没有人注意到攻击者是谁,街面上的人们先是被从天而降的西瓜吸引,接着又被四个移动的喷泉吸引,他们无暇顾及其他。
虽然距午饭时间还早,但酒楼里已经有了不少顾客了。刚才那伙民团气势汹汹地闯将进来,惊得他们鸡飞狗跳,很快这些家伙又跟两名客人发生了交火,双方一边驳火,一边追逐着奔出后门,沿着街面走了。
所以,这些顾客们才大着胆子,畏畏缩缩地从楼上楼下各处钻出来,聚集在这后门出口处,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
当两人好容易挤出门去,街上的枪声已经远去。视线里,远街上,晃着几个团丁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