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下午,朱高煦跟着中军大队人马、到达广西布政使司荔波县城。
前锋王斌部已于前天沿樟江继续南下,在荔波县留下的营舍房屋,正好让中军人马居住。行军时辎重兵和一些斥候在最前面,辎重队官兵在大军到达之前,已经把那些房屋打扫干净。
朱高煦牵着他的棕马来到樟江江畔,让马在河边喝水吃草。
夕阳正照射在河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他转头看西岸上,只见破旧土城墙以及周围低矮的房屋;那边一派落后简陋的景象,便没有水面的波光那么光鲜了。
妙锦的身影也出现在了西边,她戴着帽子,头脸包得严严实实、活像中东人的打扮。她骑马靠近过来,翻身下马便丢开了缰绳。马匹便自主地走到了河边。
朱高煦看着妙锦,那个方向的夕阳阳光刺眼。他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眼睛。
“行军在外,难免长时间风餐露宿。”朱高煦转过身,面对着妙锦开口道,“即便路上有房屋居住,却没法和大城池里的宅邸相提并论。”
妙锦的声音从纱巾里面传出来,与平时有些不同,“我曾想过去山里,择道观隐居,也真的思量过山中的起居,自能想到其中艰难,可我没那么娇生惯养。军中这点苦头不算甚么,汉王无须挂怀。”
朱高煦笑了一下,随口道,“是啊,山中怕是有许多蚊虫,水源与生活物资也可能很匮乏,隐居可没那么风雅。我更担心山里没有官铺,你一个女子遇到盗匪该怎么办。”
他说罢转过身去,面对着河面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便闻到了河岸的泥沙独特的淡淡气味,其中夹杂着马匹咀嚼出的草叶子香味、以及马粪的臭味。
朱高煦站在这里歇息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道:“咱们的人来到此地之后,这地方似乎有些不同?”
妙锦想了想轻声道:“声音。此地原本人口稀少,忽然来了一两万人,空中便总有嗡嗡嗡的嘈杂声。不必特意去看,也能感受到周围有很多人呢。”
朱高煦侧耳听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时他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他转头看去,便见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向这边来了。片刻后朱高煦才确认,来人正是汉王府右长史侯海。
侯海下马走过来,抱拳道:“禀王爷,中军收到了一些奏报,您最好快看看其中这三份!”
朱高煦伸手接过东西,见信封已经拆开了。他自己定的规矩,叫长史府官员先批阅各种奏报,以便筛选轻重缓急。
第一份是盛庸写的信,盛庸平安二人率南路军,正在向广西布政使司田州土府(百色市周边)靠近;平安已调一股人马,打通从田州到庆远府(河池市附近)之间的道路,并正在沿途设置据点,以保障中路军和南路军之间的消息来往。
朱高煦看罢波澜不惊,心道盛庸平安都是身经百战的良将,一切进展得很顺利,他们不会轻易出甚么问题。
第二份是李先生的信。一时间朱高煦并不能确定,公文是来自云南、还是贵州。
中路军出发时,汉王长史府还在昆明城,不过已经决定近期迁徙到贵州;汉王都督府掌事李先生、用郭资换回来的长史府左长史钱巽等人,都应该与汉王府的家眷官吏在一个地方。
朱高煦看了一遍李先生的信,发现信封里面还有一张纸;他抽出来一看,字是韦达的笔迹。
韦达已受命统领四川东部的水陆军队,接替东面防务。四川东面行营的前哨斥候发现,敌军荆州部兵力不详、正在往西调动!敌军水陆并进,有进攻夔州等地的迹象……
骑马走了一整天的朱高煦,刚刚放松一会儿,这时神情渐渐有些凝重起来。
虽然朱高煦事先就料到四川有遭受进攻的危险,但此时听到消息,心中仍然忍不住担心。
毕竟现在四川境内的兵力非常空虚。而汉王军中有一小半人是四川的将士,家眷都在那边;如若四川布政使司重新被攻陷,不仅会极大地影响军心,也会让汉王府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雪上加霜!
朱高煦沉默了一阵,初步的判断、与此前的预料没有改变,因为四川东面大江孔道,水陆形势险恶,一时半会难以被攻破。但时间不能拖得太长,如果从陕西和湖广两路进攻四川,地形险阻也是挡不住的。从古到今,四川并不是只有一次被山外的军队攻破。
他又拿起最后一个信封,里面有汉王府北司派到广西的细作报来的几个消息。
吴高军已离开南宁府,往柳州府来宾县(来宾市)方向进军。官道上旌旗蔽日、车如长龙,敌军人马可能有十五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