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家人,免礼了。”朱高煦稍微站了片刻,一脸和气的笑容,随口说道,“诸位亲人入座,准备上菜罢。自家人不必客气,难得团圆,吃好喝好。”
朱高煦说罢,携皇后郭薇向里走,到了上座入席;别的人则分两张桌子。妃嫔们的母亲、以及她们的妃嫔女儿坐在一起,于右边一张桌子周围入席,以朱高煦的丈母娘徐氏坐在北面位置。
剩下那些人则坐在另一桌,包括两个皇子。其中皇贵妃沐蓁也在这边,她要照看只有两岁半的瞻圻。
瞻圻与他大哥比起来,好像没那么调皮,他才两岁半,竟然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没有乱动,也没哭闹。
右边那些皇妃们的母亲,若按照亲戚关系,勉强可算皇帝的长辈;但她们不是朱家的人,仍照君臣礼。除非朱高煦的母妃徐皇后还活着,那样的话朱高煦这个皇帝、还得给太后下跪;大明以孝治天下,道德上的母|子关系、大于君臣关系。
这些“老夫人”大多还比较年轻,最年轻的、无疑是庄嫔沈宝妍名义上的母亲,得了个诰命夫人的沈徐氏。沈徐氏本来就只有三十来岁,肌肤保养得特别好,不认识她的人、必定以为她是嫔妃之一,根本不会把她和甚么“老夫人”联系到一起。
朱高煦回顾左右,目光从沈徐氏脸上拂过时,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闪烁、略带尴尬。朱高煦的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不少很不严肃的白花花的画面。
于是这尊老爱幼、尊卑有序的气氛,在朱高煦的感受中,顿时笼罩上了某种荒|淫的意味。
而其中看起来最老的人,无疑是淑妃杜千蕊的母亲,但她的年龄应该不是最大。
杜夫人的头发灰白,面容枯槁皱纹很多。她外面穿着诰命夫人的绸缎礼服,但里面的交领竟然有个补丁、料子也很差。其内外服饰,就只有外面的礼袍很新,别的配饰与那身华服格
格不入。
但杜夫人肯定不缺钱,她有个皇妃女儿,住着皇帝赏赐给她儿子的大房子,由朝臣闻风丧胆、掌握特|权的锦衣卫北镇抚使杜二郎养着。不过朱高煦也知道有些人,就是杜夫人那样子,改不了一辈子省吃俭用的习惯。
杜夫人还在用方言唠叨着,很激动的样子,朱高煦大致听明白了意思:没想到老了,还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叫你弟郎回乡时,修葺一下杜家的祖坟。
其他几个诰命夫人出身都不错,内心应该对这样一个老妇有点鄙夷,但她们都不会表现出来,脸上带着客气尊重的笑容面具。毕竟这是皇家家宴,能坐在这里的既算亲戚、也不是一般人。
礼服的样式用料、只与品级有关,都是定好的礼制。但首饰里衬细节等地方,便有玄妙,贵妇们都在默默地攀比着首饰、甚至里衬露出那一点领子的料子和刺绣;只有杜夫人不用争了。
这时那桌上传来了一声轻呼,杜夫人忽然碰翻了桌子上的酒杯,一下子把酒水、全洒到了旁边黔国公夫人陈氏的身上!
陈氏的脸色一变,但刹那之间便收住了。周围的所有人纷纷侧目。
杜夫人慌得很,一边拿袖子给陈氏擦衣裳,一边竟似乎想要下跪讨饶。杜千蕊急忙双手按住她娘,向陈氏道:“沐老夫人,实在抱歉。晚辈这几天便亲手缝制一套新礼服,给您赔礼。”
陈氏立刻露出了宽容的微笑,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小事哪能劳顿淑妃?杜夫人、淑妃千万不要挂在心上。”
杜千蕊报以笑容,又好言安慰她娘,“姆妈别担心,沐夫人,人很好。我叫人给姆妈换一只酒杯。”
朱高煦的丈母娘徐氏道:“杜夫人养了如此孝顺的女儿,真是福气呀。”众人纷纷附和,气氛再次恢复了和气。陈氏也默默地掏出了一张非常轻柔的绣花手绢,自己擦拭着弄脏的衣裳。
鱼贯而入的宫女,将各种山珍海味摆上了桌子。教坊司的乐工也弯着腰进来了,在角落里准备乐器,宴席似乎还有歌舞表演。
朱高煦把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众人纷纷向上位观望,一些人陆续端起了酒杯。
朱高煦开口道:“皇室亲眷,齐聚一堂,朕倍感高兴,只愿家人、亲朋,乃至天下子民皆能团圆美满。朕为皇帝,自当尽力为之,祝诸位平安幸福。”
人们纷纷言称皇帝龙体安康,国家风调雨顺。
这时教坊司乐工的轻快曲子,适时地奏响了。一群打扮得就像嫦娥一般的女子、迈着小步走进了敞殿,挥舞着洁白的长袖,在殿中翩翩起舞。大伙儿一面欣赏歌舞,一面欢笑言谈,其乐融融。
今夜天气很好,殿外的夜空中,一轮圆月清晰可见。亭台上挂满了宫灯,仿佛无数明亮的星星一样,为那永恒的月亮装点。
朱高煦吃了些东西,也准备要离席了,剩下的时间由皇后主持,宾客们反而能少一些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