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耳瞄着云扶的神色,谨慎地回道:“此事,我就不好说了……虽是多少有些亲,可我毕竟也头一回见她不是?许多话她若不说,我也不便问。”
云扶摆摆手,“贝勒爷你去忙吧。”
纯耳出去,凯瑟琳后脚就跟着赶紧进来了。
“波士,你刚刚跟纯贝勒……又吵起来了?”
凯瑟琳小心地凑过来,细看云扶的神色。
云扶倒一笑,“你想什么呢?纯贝勒是个聪明人,现在他一家老小可都在鹿吴山上呢,他凡事都不想得罪我。”
“那波士你这是……?”
云扶好奇地起身起来瞅穿衣镜,“我怎么了啊?我没事啊。你怎么会觉得我怎么了呢?”
凯瑟琳坐下摇头,“不对,你不高兴了。”
云扶尴尬地瞪她一眼,赶紧起身避开,“真烦人,看来真是不能跟熟人共事太久,要不自己简直就跟个透明人儿似的了。”
凯瑟琳也笑,“……还不是因为我觉着稀罕么?波士你什么事儿没见过啊,我认识你这好几年,也没见你几回这么的。”
云扶叹口气,将那若月的事儿告诉给凯瑟琳。
凯瑟琳也张大了嘴,“这少帅!他这是还有多少烂桃花啊?”
云扶掰着自来水笔,冷笑一声,“鸭头春水浓如染,水面桃花弄春脸”~~
“昂?”凯瑟琳对古诗词这一块真还理解不上来。
云扶轻笑一声,“哎呀,就一片绿,又一片红呗。”
她自己说完,自己也乐了。
古往今来吟咏桃花的多少呢,她怎么就偏张嘴就吟出这一句来。弄的好像一有桃花,就必定哪片脑瓜顶就见了浓绿似的。
再说了,人家苏东坡老先生说的可是“鸭头那么绿”,没人爱当鸭,那就更轮不到谁自己要那片绿去了。
“得了,你也甭胡思乱想了。我啊不是觉着这若月姑娘怎么着,我就是觉着这两件事儿赶得有点巧,还都赶在咱们不在梅州的时候儿一起发生的,叫我心里膈应。”
凯瑟琳也叹了口气,“谁让咱们是江北呢,我听说东洋人的势力在江北的渗透最广;倒不像江南那些地界,起码还有英格兰和美利坚互相制衡着。梅州设备最先进的西医医院就观月医院一家,也是没办法的事。”
云扶点头,“也是。封百里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管若月存不存在,她来不来中国,封百里也都得去观月医院治疗。所以这些巧合,其实后头自有其必然。”
云扶抬手抚了抚额发。
又长长了,该铰了。
“兴许,是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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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来的时候,报纸上登出了沃力恒为首的数位呼毕勒罕,以及蒙古王公、梅林们的联名通电。
此时的沃力恒不是沃力恒,他可是蒙古草原上的“转世者”,是个即将正位的佛爷。
沃力恒他们通电内容是说:“……获鹿省督办郑雪怀,派兵深入蒙古大漠剿匪。可是所剿之匪,竟是十年前已然命丧黄泉的悍匪白音!”
一群小佛爷和蒙古王公、梅林们忍无可忍,通电质问郑督办:“十年前已经死的人,督办大人还要去追剿。请问督办大人这是真的要剿匪,还是只不过是以剿匪为名,对蒙古各部任意滋扰?”
冬尽春来,梅州四月已然漫山遍野红梅盛放,而北方的蒙古大漠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牧民日子苦,怨气就大,郑雪怀赶在这时候没给北方赈济,却反倒还要剿匪,蒙古贵族和牧民们的怨气稍微一勾,这就如野火燎原了。
通电里还不客气地请问郑督办,问他是不相信十年前潘少谷督军已经亲自带人剿灭了白音一伙,还是郑督办根本就是在借剿匪为名,不叫蒙古百姓活下去了?!
看完通电,云扶唇角缓缓勾起。
这一壶,够郑雪怀喝的了。
——此时蒙古的形势十分复杂,漠北蒙古已经在大佛爷哲布尊丹巴的带领之下,宣告独立,而且正在极力拉拢漠南蒙古各部,叫他们也都独立,脱离中国而去。
此时沃力恒虽说还是小佛爷,可终究呼毕勒罕就是呼毕勒罕,在草原上,在蒙古王公与牧民的心中还是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沃力恒等人这一番通电,上自燕都的国府,下至获鹿省,没人敢不重视。
几乎就在通电见报的当日,燕都方面已是立即发来急电,责成郑雪怀立即做出解释。
郑雪怀来旧雨楼瞧云扶的门时,面上满是霜雪,“小云,我再问你一句,你确定,劫你的人真的是白音?”
云扶笑起来,扶着门把手,笑得弯下了腰去,“郑督办,既然你不信,那就当我没说过。哎哟,我压根儿就没被劫,我也什么事儿都没遇见过——我跟封营长的经历,都是我说故事给你听呢。至于潘大小姐,更是无辜得跟白雪公主似的!”
郑雪怀也闭上了眼。
途中被劫之事,不止云扶遇见,他自己的亲妈和潘佩瑶同样遇见了!
此时郑雪怀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若要向燕都方面和蒙古方面力证他剿匪有理,那就必须要强调白音是真的活着;而若要坚持白音活着,他就一来需要找到白音,二来也还得冒着对潘少谷不敬的风险。
郑雪怀此时的处境,云扶跟他一样清楚。
甚或——郑雪怀此时所陷入的困境,就是云扶亲手为他制造出来的。
哦,或许说完全是云扶制造出来的,却也真是委屈了云扶——云扶是在遭劫之后,将这经历本身当成了条件,因势利导才挖下这个坑来的。
云扶转过身去,幽幽道,“我在想,你说白音会不会跑到沪上去了?那报上的启事,会不会是他登的?”
郑雪怀睁开眼,无声盯住云扶。
云扶耸耸肩,“要不然你怎么在江北追剿他两个月了,依旧遍寻不惑呢?郑督办,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发誓要办的事,我相信你必定除恶务尽——可既然两个月了还无功而返,那说不定就是因为白音已经不在江北了。”
“他再是悍匪,也不敢正面与咱们正规军掰手腕不是?更何况他要面对的,可不是当年的潘少谷,而是郑督办你啊!所以他闻风而逃,才仿佛是最合理的解释。”
云扶说完就将房门当着郑雪怀的面儿给关严了,毫不留情。
——因为封百里的事儿,她还记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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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郑雪怀虽特地发电报给燕都做出解释,却终究解释不出什么关键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