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他是国贼吗,那就算昨天你杀他不得,今天也不晚,我有意现在就起兵,共讨国贼,重招旧部。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响应?这次可是为了我们北府军所有将士的身家性命,事成之后,我会把北府军交给你。”
刘裕摇了摇头:“大帅,我刚才就说过,现在我们没有讨伐桓玄的理由了。本来司马元显和桓玄二贼相争,我们可以两不相帮,保持中立,迫使他们停战,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你放弃了,站在了司马元显的一边。好,就算如此,起码我们也是遵守了朝廷的号令,可你接下来又带全军投降了桓玄,反过来助他杀了司马元显一党,桓玄起兵可以说是给司马元显逼迫的自卫之举,可是您的投降,就是不折不扣的背叛。我们北府军全军上下,都背负着叛军的名声,二十年苦战的荣誉,毁于一旦,这旬月之间,就将士散去大半,不就是背叛的结果吗?”
刘牢之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他咬着牙,沉声道:“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我们还可以改正这个错误,这里是京口,是北府将士的家乡,而江北六郡还在我们手中,雅之是广陵相,控制着江北的分部大营,我们如果就地起兵,可以反攻建康,驱逐桓玄,就算不利,也可以退往江北,与雅之会合,从长计议!”
同样一身短打扮,黑色劲装的刘毅冷冷地说道:“大帅,太晚了。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背叛,大帅一叛王恭,二叛司马元显,今天又想第三次背叛桓玄,一人三叛,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多年部下,也无法跟随,请您好自为之吧!今天的军议,权当我没有听过,也没有来过!”
他说着,向着刘牢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而跟在他身后,十余名将校也都行礼而退,就连在一边的帐内一角,奋笔录事的孟昶,也起身离开了。
刘牢之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他求救似地看向了何无忌:“无忌,前日里桓玄斩杀司马元显父子,杀他的儿子东海王司马彦章的时候,你不顾桓玄的任何人不许为司马元显一党收尸的禁令,公开地去凭吊和收了司马彦章的尸体,你已经得罪了桓玄,他不会放过你的,随舅舅一同起事如何?”
何无忌摇了摇头:“舅舅,我去收尸,是因为我曾经做过几年东海国中尉的官职,司马彦章是我名义上的小主公,他不过五岁幼儿,却因父祖的原因而死,为一个小孩子收尸,天经地义,所以桓玄当时也没拿我怎么样。但今天的事,却是大逆不道,您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胜算。我已经提前把我娘转移到了别处,就是不想受您的牵连,我劝您和阿寿,就此弃官出逃,趁着现在桓玄还没有派兵来捉拿你,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我,不能继续追随您了。”
他说着,向着刘牢之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之时,也已经是热泪盈眶,没有去和刘牢之与刘敬宣的目光相交,直接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帐内基本上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刘裕还站在一边,连守帐的卫士和文吏们,也全都逃也似地离开了,刘牢之颓然地坐在帅椅之上,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头发变得花白,几万根白丝,就这样变出,而那张紫色的,如同钢铁般的脸上,也遍是皱纹,英雄迟暮,竟然如此凄凉,让人看了,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