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当着波尔多机场守卫和两名保安警察的面,戴高乐连滚带爬的蹿上了正在开始滑行的英国红鹳运输机,飞机缓缓加速,拔地而起,低空绕场一周后摇摆了一下机翼,掠过机场防风林的树尖向着大西洋方向飞去。
“我们从这里起飞,走比斯开湾,绕过布雷斯特角,直飞普利茅斯,晚上就能到达伦敦了。”斯皮尔斯拍了拍还在气喘吁吁的戴高乐的肩膀。
“我们要低空飞行,躲避德军的巡逻机,你可以好好看看法国沿岸的风景,下一次想要再看到这些景色,不知道会需要多久了。”戴高乐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转过脸贴在机舱窗口,神色复杂地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法国大地。
布儒诺尔是个很普通的法国海滨小村,村里的居民一半是渔民,另一半则是附近葡萄种植园的员工。村庄紧靠着大西洋,顺着一道缓坡下去,海岸在村边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海湾,村里的码头就建立在海湾一角,村里的十几条渔船在翠绿海湾中的泊位上静静停泊着,下午的阳光映照在水面上,水波在船壳上反射出斑驳的光影。
现在是战争时期,据说有人看到过德国潜艇和飞机在附近出没,另外还有可怕的水雷传说,所以渔船不敢走远,只在每天上午在周边近海范围内转一两圈,不管有没有收获,中午就回港。
让皮埃尔坐在海湾边断崖顶上的一块岩石上,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己的山羊吃草。
“该死的德国人,该死的飞机”让皮埃尔拿起身边一个大号的羊皮水壶,往嘴里再灌了一大口酸甜的自酿葡萄酒,他在袖子背上擦了擦嘴,然后塞紧了壶塞。
距离上次被捕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但是让皮埃尔一想起那件事,就会感觉血压上升,须发贲张。对于这个老实的法国农民来说,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最可怕的遭遇,那次所遭受的羞辱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奇耻大辱,刻骨铭心,指天誓日,拍胸捶地,不敢忘怀。当然,报复是从没有想过的,那可是武装到牙齿的德军。
那时候那队德国装甲部队逮捕了他,把他交给了城内占领军的宪兵队,一名德国宪兵少校对他进行了审讯,德国人态度不错,法语也很顺畅,让皮埃尔当时就把前后经过老老实实的供认了一遍。
“当着一队德国坦克的面,用一把破猎枪对着一千米高空的德国飞机开枪只是因为飞机的声音吵了你睡午觉”
那名德国宪兵少校指着让皮埃尔的鼻子狂笑了整整五分钟,而后命令宪兵把这个吓尿了裤子的蠢货赶出去,这时候他还正在为监狱里人满为患而犯愁,怎么可能再接受一个明显有智力障碍的法国农夫。
结果让皮埃尔被德国人直接扔到了街上,屁股上多了一个鞋印,对了,他还损失了一支旧猎枪。
被德国人当成笑料了,让皮埃尔,法国陆军前上等兵,勇士皮埃尔竟然被当成了白痴当他穿着那条湿透了裤管和裤裆的裤子走在城里的大街上,周围人看过来的诡异目光,想到这里皮埃尔就忍不住怒火万丈。该死的德国人,该死的飞机
原本的农庄是呆不下了,至少在邻居们忘记这件事情之前是没法住了。皮埃尔去了他老婆的娘家,结果德国人跟着他的屁股就到了,勒阿弗尔也没法呆了,让皮埃尔现在看到德装就会想起那件糟心的事。于是再次拖家带口,开始长征,终于在布儒诺尔他的远方表哥家落下了脚。
皮埃尔的农庄产量不错,所以还是有些积蓄的,他先租下了一件房子,而后带着家人住了下来,平时上午帮表兄管理一下农地,下午就赶着家里的十几只山羊到山上吃草,总算是过了几天平静安详的日子。
让皮埃尔拿过靠在一边的双管猎枪,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发子弹。这支猎枪是表兄的,也是有年头的东西了,这年头一个人上山不带件家伙可不行,近来附近常常有从北面下来的难民经过,山羊在现在可以很值钱的家畜。皮埃尔上好子弹,而后端着枪向着四周做瞄准射击状,武器在手,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这时候,一种沉闷而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皮埃尔无数次在睡梦中听见过这种声音。飞机是该死的飞机让皮埃尔的屈辱回忆再一次在他脑海中显现,让他双眼充血怒火中烧。
随即,一架小小的双引擎运输机大模大样的从山崖后的树顶出现,笔直的冲着皮埃尔的头顶飞来,飞机飞得是如此的低,皮埃尔觉得自己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的机翼。
法国农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端起猎枪就对着飞机轰去,双发齐射。瞬息间,运输机掠过皮埃尔的头顶向着大西洋飞去。
皮埃尔回过身,对着逐渐飞远的运输机愤愤地吐出了一口唾沫,就在此时,远处的飞机传来一声弱弱的爆鸣,接着就在法国农夫的注视下,一边的机翼和发动机冒出了一股浓烟。小小的运输机挣扎摇晃了一下之后,突然一歪头向着海面斜斜的插了下去。
看着海面上还未散去的浓烟和那个巨大的涟漪,让皮埃尔回过神来,他原地转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于是再次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背上猎枪和水壶,匆匆忙忙地赶着羊群向着崖下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