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格罗宁根”号上的荷兰人在背后嚼着东岸人的舌根时,四艘移民运输船(被临时征调作为运粮船)里领头的一艘上,船长和水手也正在谈论着荷兰人的是非。
“驶过前面的‘底门’岛后就张挂起全部风帆,蒸汽机的输出功率也打到最大,朝昆仑岛全速前进,争取在三天内抵达那里。为了装更多的粮食,我们船上的补给品颇有些不足,得尽快赶到那儿采买果蔬、牲畜,汲取淡水。”船长皱着眉头,右手不断地在海图上比划来比划去,只听他又说道:“然后便沿着占城海岸航行,一路向北,返回宁波。中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们就不再停靠补给了;如果有情况,也尽量在金伯兰湾和澳门等允许我们船只停靠的地方登岸补给,其他地方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一律不许靠岸,尤其是曾经与我们交恶过的奔陁浪港。”
从船长的话里面便可得知,东岸人的这四艘运粮船的航线确实与荷兰人高度一致。而他口中的“底门岛”其实就是刁门岛,宋代赵汝适的《诸蕃志》里曾有记载“底门国”;昆仑岛位于湄公河口附近海面,宋代将其记载为“天竺山”,而明代的《郑和航海图》则将其记述为“昆仑山”,东岸人明显是取后者为名;金伯兰湾(bayofcanbere)很好理解,后世名叫金兰湾,大名鼎鼎了,不过此时东岸人的海图上仍标注为“金伯兰湾”,取用的是此时的名称;至于与东岸人发生过冲突的奔陁浪,向来是海上交通要地,后世大致在越南中南部藩朗一带,即荷兰人海图上标注的“马来湾”——其西南方还有一个惯常取水的小岛,荷兰人名叫塞西尔特泰尔岛,即今藩朗外海附近的高岛。
也许船长是老资格的航海家了,因此他的命令被很快贯彻了下去,没人提出异议,并且还通过信号旗语传达到了紧跟在后面的四艘船只上面。在这个季节(三月份)北上航行,风向其实是很不利的,绝大部分时候是北风,按理这会他们是不应该前往南洋采买稻谷的。
不过谁让如今大陆局势风云变幻,东岸人自己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呢?如今宁波、登莱、黑水三哥开拓队辖区内,几乎没有一个不处于战事之中,虽然其规模有大有小。但无论怎么样,这战事一起,就注定了粮食产量会下降,因为农业生产必然会受到严重影响。甚至于,在防御线还不够稳固、完善得辽东、黑水一带,说农业生产大部停滞也不会太过夸张,因为东岸人的屯田确确实实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之下。
所以,在三大藩镇中地位隐隐最高的登莱开拓队队长廖逍遥与刘建国、江志清二人商量了一下,并决定拿出库存的黄金、白银,同时动用了部分台湾银行和西北垦殖银行的存款,到日本、东印度群岛一带大举买粮,作为战略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老实说,廖逍遥的这个决定绝对是正确无比的,也是充分考虑到了如今大陆上各方之间的局势以及对未来得未雨绸缪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派出了部分船况较好的船只在去年十二月份时南下东印度群岛买粮,为此哪怕牺牲一些移民运力也在所不惜。要知道,每年的十月下旬到次年的四月上中旬,可一直都是移民运输的宝贵时光,这会东岸人用大量运力去海外购粮,若没有过得去的理由,本土执委会诸公可是要拿你是问的!
4月22日,包括荷兰人船只在内的九艘商船一前一后抵达了位于珠江入海口的澳门,东岸人没有靠岸,只是派出部分人员向葡萄牙人采买了一些食品和备用的帆布、蒙皮和抽水水泵,然后便继续北上,朝最终目的地宁波府定海港而去;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中则分出了“公鸡”号、“德加里亚斯”号和“忠诚”号前往澳门,它们将在此驻泊一些时日,至于其他六艘商船则将改道前往日本长崎,当然中途它们也将为热兰遮城堡的商站送去一批物资,顺带采买一些补给品。
4月29日,四艘东岸运粮船抵达了宁波府定海港,将满满得数千吨粮食送上了岸。这些南洋稻谷,将在晾晒完毕后归仓入库,作为宁波府的战略储备粮。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将超过三千吨本地收的粮食送往山东了,以弥补那边可能出现的缺口。
南方开拓队队长江志清对运粮船的抵达非常高兴,同时也对他们的运气表示赞叹。因为这个时节的南洋,天气变化剧烈,海上风浪较大,一不小心就有沉船之虞。这四艘船能够安然返回,确实运气不错,希望同样去南洋购粮的另外四艘船也能安然返回吧——这四艘船同样是1150吨级的机帆运输船,最终目的地为登莱烟台港。
而就在这几艘运粮船抵达定海港之后的第二天,鄞县方面收到的一份消息,也令整个宁波府的局势骤然紧张了起来:清军杭州大营方面纠集重兵,开始了南侵,目标直指之前刚被鲁王所部侥幸吞下的金华府;同时,总揽杭州军政事务的佟国纲也加强了与东岸控制区接壤得部分府县的军事防务,以防东岸大军从侧翼对其展开猛攻,影响南征大局。
鲁王的使者当然也在第一时间抵达了鄞县,请求东岸方面出兵牵制,江志清没有立刻答应鲁王方面的请求,而是准备调查清楚了情况再说。如今登莱方向局势极为紧张,辽东和黑水两地更是早就打得如火如荼,这清军现在又开始在南方江浙一带搞事,他有这么大的精力吗?江志清对此深表怀疑,因此他现在需要查清楚情况再说。
当然了,在具体搞清楚清军的意图之前,辽东新军第二师往新昌县方向运动一下,帮鲁王分担下压力,也是应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