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眼前的情况。岂非是像极了传说中的十面埋伏?
尹稚斜见此情况,看了一眼这些商人。
十面埋伏?
他当然也有耳闻。
当年汉朝的那场内战的许多故事,不仅仅在长城内流传,长城之外,因为韩王信、卢绾和陈豨带着他们的部下投奔匈奴,也在匈奴广泛流传。
但他此刻没有时间跟这些商人多说,也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别管他们了!”尹稚斜跟丢垃圾一样丢弃了这些自己的走狗:“我们继续前进,很快就能突出重围了!”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明亮,曙光开始出现。
在太阳出现前。尹稚斜与他的军队,必须冲出汉军包围,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然而,一刻钟后,出现在尹稚斜面前的场景,让他几乎绝望!
只见,在不远处的旷野上,一面硕大的黑龙旗,迎风飘扬。
大纛之下。战鼓隆隆响起,一个个汉军士卒,骑着战马,排着整齐的队列。面向着在汉军阵营里冲了一夜,已经筋疲力尽,而且损失惨重的匈奴骑兵。
义纵骑着战马,穿着一套典型的汉军将军戎装,抬头看向远方的匈奴骑兵。
义纵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一个俘虏,对他道:“你去跟你们的右贤王说说。请他下马受降,不要再造杀孽了!”
“诺!”那个俘虏点点头,然后,就策马上前,出了汉军军阵,走到距离匈奴骑兵一百步左右的地方,大声用着匈奴话喊道:“屠奢,匈奴的勇士们,你们已经不可能冲出大汉王师的包围了!”
“你们饥饿难耐,你们筋疲力尽,已经没有办法再战了!”这俘虏大声说着:“投降吧,大汉天子仁圣,只要投降,就能活命!”
…………………………
尹稚斜勒着战马,看向对面的汉军,然后,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部下。
突围前,他起码还有七千骑。
但现在,就剩下了稀稀拉拉的不过三四千人。
而且,多数带伤。
战马的情况,则更加恶劣。
许多人都已经成为步兵了,他们的马匹,已经不足以承载他们的主人冲锋了。
而在远方,厮杀声跟搏斗声,也开始慢慢停歇。
那些他留下来断后的部队和掉队的,抛弃的军队,都已经在走向末日。
尹稚斜深深的吸了口气,在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投降。
但是……
尹稚斜抬起头,他说道:“我是大匈奴的右贤王!”
“是冒顿大单于的宗种,是老上大单于的亲侄子!”
“只有战死的右屠奢,没有投降的尹稚斜!”
他拔出自己的鸣镝,最后一次亲吻它,然后吹响它。
“勇士们,随我冲锋!”尹稚斜大声嘶吼起来,然后,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他身后,一千多带着伤的骑兵,默然的相互看了看,然后也策马跟上:“屠奢!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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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纵看着这个情况,摇摇头。
他挥手下令:“胸甲准备,送他一程!”
在这样的劣势和情况下,明知道是死,依然冲锋。
这样的人和军队,哪怕是敌人,也值得给与尊敬。
而对一个战士最大的尊敬,就是让死在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军队马蹄之下。
“诺!”汉军中的胸甲骑兵的军官听到命令,都兴奋起来。
阵斩匈奴右贤王!
这是无上的光荣与荣誉!
“胸甲听令!”一个个伍长开始对着自己的士兵大吼起来:“预备!”
骑枪被平端,战马开始缓缓加速。
对面的匈奴骑兵的冲锋,距离胸甲还有两百步。
“准备!”什长们开始下令,战马再次提速。
接近两千骑,排成两排,列成一个密集的队形
…………………………
尹稚斜骑在马上,他的视野很开阔,当然看到了那个在汉军阵前,开始出列的古怪骑兵。
这些骑兵实在太高调了!
无论是他们的装备、身材还是战马或者阵型。都在告诉尹稚斜,这是他前所未见的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骑兵!
一种全新的威胁的可怕的强大的骑兵!
“这就是葬送了折兰的骑兵吗?”尹稚斜在心里想着:“让我来看看,你们究竟是如何的厉害,究竟是怎么讲折兰人打到崩溃的!”
距离汉军骑兵还有五十步。尹稚斜抽出自己的青铜铤,大声嘶吼起来。
此刻,他的模样,让许多的匈奴骑兵,都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曾经带着他们屡次深入汉朝腹地。烧杀抢掠,快活无边的伟大领袖。
那个击败了月氏,震慑了整个草原的挛鞮氏的雄鹰!
“杀!”无数的匈奴骑兵,不由自主的跟着喊起来。
在过去,在无数的岁月里,匈奴骑兵最拿手的绝招,就是利用语言和外貌以及冲锋时发出的声响,动摇敌人的心志和意志。
但,在今天,他们的这个绝招。在对面的汉骑面前完全失效。
那些带着铁盔,一个个鲜衣怒马,铠甲漂亮的如同宝石一样的骑兵,仿佛跟石头一样,没有反应,只是安静的举着骑枪,用着比他们的冲锋速度略慢一些的速度,如同一面墙一样迎上来。
在两军只剩三十步距离时。
所有的匈奴骑兵,包括哪些留在后方观望的骑兵,都听到了一声整齐的嘶吼:“胸甲冲锋!”
汉骑在忽然之间加速到一个可怕的速度。
假如说先前。他们是沉稳的大山,那么,此刻,他们就是狂暴的飓风。
摧毁一切。拔掉一切,毁灭一切!
在这个短暂的刹那,汉军的速度几乎倍增!
然后,他们就宛如陨石一样,带着狂风,与迎面而来的匈奴骑兵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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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乐啊……”义纵看着前方的战场。满脸的陶醉。
他的身后,南军跟北军甚至飞狐军、句注军的军官,都是一脸的享受。
对军人来说,这个世界,确实没有比训练有素的胸甲骑兵集群在冲锋之时,更美妙的乐章了。
他们是惩罚夷狄的利剑,是守护文明的坚盾,是歌颂战争的乐曲,也是带来死亡的丧钟。
“有此铁骑,何愁天下不平,四海不服?”句注军的都尉苏飞感慨着,然后,就在心里面打起了小算盘。
讲道理的话,他的句注军,确实有资格跟上面申请优先装备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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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胸甲冲锋的刹那,尹稚斜的整个瞳孔,一下子就散开了。
“这就是汉人的秘密骑兵,那支神的骑兵吗?”他在心里感叹着:“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神骑!”
再没有比军人,更了解自己的对手的厉害的人。
胸甲开始全速冲锋时,尹稚斜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但是……
“挛鞮氏,生于冲锋,也当死于冲锋!”他大喊着,面容狰狞的迎上去。
零点一秒之后,尹稚斜看到了自己的身子飞上了天空。
一柄长的让人惊讶的骑枪,带着巨大的动能,毫不费力的贯穿了他的身体,然后,将他高高挑离马背。
“厉害!”尹稚斜赞叹了一声。
汉军骑手的动作和技战术,在方才的刹那,让他叹为观止。
没有几千次重复练习,是不可能做到这样干净利落和毫不犹豫的。
只是,那个骑手却根本不管被他贯穿的敌人,甚至都没有去看,就果断的丢弃了骑枪,拔出了马刀。
掉落下马的尹稚斜看得很仔细,在这个骑手丢弃骑枪的瞬间,整个汉军的第一排骑手在同时丢弃了骑枪,拔出了马刀。
“折兰,败得不冤啊!”尹稚斜闭上眼睛。已经不需要再去看了,他知道,匈奴,没有任何一支骑兵或者部族。能在这支汉军面前活过一刻钟。
这样的骑兵,已经不是凡人所能抵挡的。
他们的骑枪,他们的马刀,他们的装备,他们的战术。超越了这个世界。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尹稚斜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童年。
那个时期的匈奴帝国,如日中天。
他的父亲,率领着匈奴的骑兵,南征北战,横扫着整个世界,不管是南方的汉朝,还是西方的西域和月氏,统统在匈奴骑兵的马蹄下瑟瑟发抖。
“尹稚斜!”父亲粗壮的身躯。抱起他的身子,说道:“你要记住,挛鞮氏,生来就是奴役和统治世界的,所有人,不管是汉朝人,还是西域人或者月氏人,东胡人,都是我大匈奴的奴隶!”
“我们要践踏他们的尊严,强奸他们的妻女。杀戮他们的孩子,夺走他们的财富,让他们看到我们就瑟瑟发抖,不敢抵抗!”
“那假如。他们比我们强大呢?”小小的自己天真的问道。
“强?”父亲哈哈大笑:“整个世界,还有比我大匈奴更强大的国家吗?还有比我大匈奴骑兵更强大的军队吗?没有!哪怕是汉朝人也只能靠着坚城要塞,勉力抵抗,任由我大匈奴的骑兵,烧毁他们的村庄,杀戮和劫掠他们的百姓。最后还要乖乖送上娇滴滴的宗室公主和黄金丝绸,换取我大匈奴赐予和平!”
“他们,就是我大匈奴养的羊羔,养肥了,就去宰一次!”
“父亲啊,汉朝,比我们强大了呢!”他吐着血,回望着远方,遥远的草原:“军臣啊,我死了,你会高兴吗?”
一代枭雄,匈奴右贤王尹稚斜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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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半个时辰后,几乎所有还活着的匈奴人,选择了投降。
他们投降的非常干脆,干脆到让义纵都怀疑,这些人与那些跟着尹稚斜冲锋送死的匈奴骑兵是两个族群。
然而,事实很清楚,他们确实是匈奴人,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匈奴本部!
“勇敢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剩下的都是胆小鬼跟吓破胆的废物!”有汉军军官,望着被胸甲践踏撞碎的那个战场,感慨着说道。
义纵听了也点点头。
这是事实!
战争,从来都是比拼装备、战术和勇敢的游戏。
勇敢的士兵死光了,剩下的人,哪怕再多,也是绵羊也是蝼蚁。
就像数年前的吴楚叛军一样。
勇士死光了,哪怕整个叛军还有几十万,也立刻如鸟兽散。
“所以,我们要提倡武德!”义纵说道:“如今天子重英豪,天下喜武夫,我辈武夫,享受高官厚禄,天下崇拜,自也当用胜利和勇敢,回报天子与天下人的期望!”
然后,义纵就策马,来到了那些战死的匈奴骑兵面前,看着这些被骑枪和马刀,或捅穿或者砍成碎片的匈奴骑兵和贵族们。
作为一个将军,义纵知道,大胜之后,杀戮之后,就必须施加恩德和仁义。
这既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我辈非是嗜血粗鲁之人。
同时也是收买人心,安抚战俘,同时为未来,下次的战争做准备。
义纵记得,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当年,长平之战,白起悍然坑杀赵军降卒。
结果激起赵国上下同仇敌忾和天下的愤慨。
于是,邯郸战役,秦军惨败,差点被列国联军逆推到函谷关。
秦的统一大业,也因此延误了数十年!
“来人!”义纵叫来自己的副将下令:“将这些匈奴人,好生安葬,除了割取首级外,不可亵渎尸体!”
敌人都已经死了,再拿人家的尸体发泄,那不是武夫,是莽夫!(未完待续。)